马营没有妄想之人,庄稼人要么活在地上,活着就得干活,要么死在地里,干不动了再就入土。马营人是黄土,是黄土里长出的马鹿刺、骆驼蓬、冰草,也是黄土上的蚂蚱、秦太子、雨夹子,漫山遍野,生生不息。
马营孩子是马营的王,走出马营后,打破自我,迷失自我,寻找自我,回归自我,超越自我,实现自我。不会有谁告诉他们该怎样活着,该如何去做。
初六早上,二弟先行出发,二妹同道。二弟河洲的工厂初七开工,二妹先去上海,过了元宵节去法国同布朗校对书稿,二妹说他们合著的双语书名初定《飞天尼斯》。初七早饭后,大弟回县城,带着三妹,大弟单位值班,三妹与朋友有约。三妹邀三弟和阿吉孜早点上去,到她兰州的新家玩。初十清晨,三弟和阿吉孜坐班车上了兰州,阿吉孜元宵过后开学上课,三弟将开启新的游走。
母亲让想哥多住些日子,等过了元宵节再上沙洲。想哥现在不是庄稼人,也不是城里人,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人,没有人在乎她是什么人。童年之外的生活再就没有画面,像个黑洞。
元宵刚过,大伙儿传言白方的旅游城开工,上头有人要来马营剪彩,有大明星唱歌,秦州的剧团要连着唱七天大戏。
母亲叫想哥看过戏再走。思想着日子没有过到人前头,一场病把人撂在半路上,想哥怕见人。看戏是活人的排场,阳世三间,光阴赶在了人前面,方配得戏场上的一顶礼帽、一条围巾。
过年过的是希望,唱戏唱的是坛场。
年轻人把马营围得水泄不通,剪彩现场,敲锣打鼓声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儿子娃娃大声喝道:马营开埠!
远远站在社场大戏台子前,不见麦草垛子,想哥看这白白净净的儿子娃娃,一会儿是大弟,一会儿是二弟,可他分明是白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