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个人愿意等待,另一个才愿意出现,一个人愿意出现,另一个人才愿意奋不顾身。我也一直记得彭晨的话。回去之后,彭晨的耳洞就发炎了,每日都需要室友挑选茶叶杆,抹上红霉素软膏插进耳洞里,就这样还是脓肿一月有余。彭晨心有余悸,我还调笑她,这大闺女以后不知道要为哪个男孩子流血流泪了。
回程的路上,彭晨睡熟了,坐在第一排的小语悄悄走过来,递给我一个靠枕,又指了指旁边的彭晨。我会心地点点头,轻轻把靠枕垫在了她的脖子下面,她翻了下身,接着睡去。
看着这张安静的面庞,相隔了三年的光阴,时光就像个老头儿颤颤巍巍,不笑不闹,当年口口声声说要做唯一伴娘的彭晨没有如约参加我的婚礼。人与人真的很容易失散,都说世界小了,两颗心却疏远了。我蓦然回望身后的热带雨林谷,车行进得很慢,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人活着原本是没有什么指望被救赎的。不知从何时起,我们渐渐失联,婚礼前夕,我通过很多同学朋友联系她,却始终也没有她的音讯。世界上用得最普遍的名词是朋友,但是最难收获的也是朋友。再相逢时,还能看见你的笑容,如此便好。
晚餐后,我突感肠胃有些许不适,来找小语拿点儿药物缓解,还没到她的房间,就看到彭晨气冲冲地甩门而出,她没注意到我,便从另外一侧电梯下去了。我轻轻敲了敲小语的房门,她正在整理窗前晾晒的干花。
“刚才你和彭晨没事吧?”我忍不住问。
小语回头望着我,低沉地说:“没事,彭晨劝我辞职。”
“要不要来一杯酒?”临走前我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谢谢,我还有事要忙。”说着,小语把药递到我的手上。
深夜,屋外飘落着淅淅沥沥的雨丝,站在窗前,我望着花园出神——静谧的路灯下映衬着暗影,高大的建筑被黑暗模糊掉棱角,院子里每一棵价格高昂的树木和花卉,以及傍晚无比瑰丽的晚霞,日后都难以再见。我的手里紧紧握着早上收到的纸条,印象中只记得那个蓝色镜面手表。
叮咚……叮咚……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门外抱着靠枕的彭晨一脸疲惫。“可以进去待会儿吗?”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显得更憔悴了。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彭晨的拖鞋踩在房间木板上,发出月光钢琴曲般的旋律。
“该从何说起呢?”彭晨站在我刚才的位置上望着窗外,面部的表情沉浮不定。
就这样,我被彭晨带入了她的“死角”。
大三下学期,彭晨在学校图书馆复习考研时认识了一个男生。最初因为男生来自西南地区,和我算是老乡,拉近了他与彭晨之间的距离,熟络后他每天早上五点帮彭晨在图书馆占座,学习资料也帮她整理得有条不紊,彭晨身体不舒服,男生还会拿出自备小药箱贴心照顾。那段时间里他们渐渐走得越来越近,一起复习备考、吃饭散步、听“山顶”演唱会、看午夜电影、爬山等待日出、在海边骑双人自行车……无从掩饰的贪心,却又甜蜜而知足。彭晨说,当你爱上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人时,你才真的长大了。这是她的初恋,彼此认定的人。他们约好了一起读研,等研究生毕业后工作安定下来就结婚。想必那人一定是彭晨浅喜深爱中的一份依恋,送走晨光暮霞,沿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固执坚守着不离不弃的誓言。
彭晨对我说:“小凤,他的名字很好听,叫小言,小言有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心思却成熟稳重,懂得照顾大家,说话轻声轻语,温柔的语调生怕惊扰到别人。他总是看着我微笑、沉默、得意、失落,跟着我开心与难过,在寒冷的冬天真想牵着那双温暖的手向前走,直到满头白发,容颜迟暮。”
月光缱绻氤氲于记忆深处,散漫了风霜残雨。夜晚风有些凉,彭晨站在那里遥远而清冷,她捻灭烟头,扯了一下衣服,转身对我说:“小凤,那些日子你忙着考公务员,我都没有来得及和你分享,那一年留下无数个令我梦中笑醒的回忆。研一的时候我和你联系过,你的生日,我还给你留的地址寄过花束和卡片,你的QQ我留过言,后来有次打电话是一位男士接听的,他说你不方便,一会儿给我回过来,可是我没有再等到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