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饿死了,有吃的没?”海宝放学一进门就喊饿。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十二岁的海宝身上天天挂着饿布袋似的。这肚子里没油水,饿得就是快。
海宝走进灶房,操起水瓢就咕咕咚咚饮了一瓢生水。娘背对着海宝,弯腰在案板上忙活。海宝看着娘的胳膊,像收麦子时往编织袋里扒拉麦粒一样有劲儿。
海宝把头探过娘的身子,娘手里正揉着一大块面团。海宝扭头看见边上一盆剁好的猪肉馅,他知道要吃饺子。“娘,一会儿吃猪肉馅饺子吗?”海宝问得很多余,不过这样可以增强幸福感。
这时,爹从沙厂收工回来了。爹进来灶房,把饭盒挂在墙上。海宝端着脸盆到水缸边舀水给爹洗脸,爹接过水瓢也咕咕咚咚饮了一瓢生水,才准备洗脸。
“真是爷儿俩。”娘扭过头对着爹的后脑勺说。
“爹,娘包饺子哩!猪肉馅的饺子呀!”海宝望着爹扎在脸盆里的后脑勺,眼神里泛着掩饰不在的欢喜。
“猪肉馅?”爹摸过毛巾,边擦脸,边问娘。
“放心吧,猪肉没花钱。”娘一下子就明白了爹的意思。
不花钱的猪肉?准是海宝大姨来了。海宝大姨家很富裕,每次来海宝家带的都是猪肉。
爹走到案板前,帮娘擀饺子皮。边擀皮边嘱咐娘:“我把皮擀厚点儿,你少放点馅儿,明天还能再吃一顿哩!”娘不理会爹的话,把大块大块的肉馅裹进饺子皮里。爹和娘的四只手在案板上忙活,像他们在地里热火朝天摘黄豆。
灶房空间很小,海宝坐在木凳上,心中翻滚着对猪肉馅饺子的期待。海宝把头靠在水缸上,水缸凉凉的,刚好可以吸掉心里溢出来那份热情。
饺子出锅了,娘把白胖胖的饺子分成两碗:爹一碗,海宝一碗。第二锅饺子出锅了,娘还是这样。包饺子的人从头忙到尾,总是最后一个吃。小小的灶房里,昏黄的灯光烘托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和温情脉脉的一家人。
夜里,海宝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回味着喷香的饺子。隔壁屋里,爹和娘在说话。
“咋不留大姐吃个饭呢?”
“大姐?今儿大姐没来啊。”
“瞎说,大姐没来哪儿来的猪肉?”
娘不说话了。
“他娘啊!我前脚卖的玉米,你后脚就买肉吃。这钱可是备着买肥浇麦用的啊!”半晌,爹开始数落娘。
娘还是不说话,只是抽泣抹眼泪。
“他爹,这肉真没花钱,我实话说了吧,这肉是村东头莲花奶奶拿来的。”娘委屈地说。
“瞎说,不沾亲不带故,莲花奶奶凭啥给咱家送猪肉?”
“莲花奶奶说,昨儿上午,她掉进道边的深沟里了,是你把她从深沟里拉上来的。今儿就特意拿块猪肉来感谢你呢。”
“咦!他娘啊!昨儿我整天都在沙厂,咋可能是我把老太太拉上来呀!”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了,可我想着你天天在厂里扛沙子太累,海宝正长身体,都需要补一补,我就犯糊涂了。”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