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异国他乡,在这凛冽的寒冬,在两军即将交战之际,于剑飞又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他日夜思念的人。即使在浴血奋战的日子他也没放弃对丁香的思念,这个思念一直激励着他勇往直前,这个思念是于剑飞内心最温暖、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他常常打开这个地方,让思念贴着他的心,暖着他的胃,即使身处绝境,想到这个思念也会绝处逢生,即使身处冰天雪地,想到这个思念,也能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丁香的头贴着于剑飞的胸,能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马蹄扬起飞雪,驰骋纵横。于剑飞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他觉得眼睛有些潮湿,他不敢相信那是眼泪。一个铮铮铁骨的军人,面对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没掉一滴眼泪,今天却拗不过一个女人的柔情。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女人,从她的第一次采访?不,还要早,从骨头里与生俱来。
丁香借着马儿风驰电掣之际,她扭身、侧脸,脸贴在于剑飞的胸前,双手环抱住于剑飞的腰。她就想这么靠着他,就像靠着一座大山般结实。从以前见到那个毛头小子开始,她知道即使赶走了日本鬼子她也回不到美国了。她对父母食言了,对查尔斯食言了,她没有办法,她拗不过自己的心。今天,她那么真切地听着于剑飞的心跳,她彻底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回不到美国了,更回不到查尔斯身边了。查尔斯虽然是美国人,但他和丁香是一同听着中国故事、唱着中国京剧长大的。丁香母亲是北京人,在美国这么多年始终忘不了中国,她总是给丁香和查尔斯讲中国的胡同、四合院、大碗茶和冰糖葫芦,以至于查尔斯成了半个中国通。丁香从小就向往中国,长大了,她像许多爱国青年一样,放弃了美国的生活,离别了父母和恋人,回国抗战。临走的那天,她和查尔斯相拥吻别,她答应查尔斯赶走了日本鬼子,就回美国和他结婚。看起来这是个谎言了,但当时她没有说谎,她的心里也是酸楚的,她真的不知道人的心是这么善变。她只和于剑飞见了几次面,确切地说她和于剑飞见的第一面,她就知道她和查尔斯完了,难道她和查尔斯的青梅竹马却抵不过和于剑飞见的几次面吗?在爱情面前别谈公平。丁香在心里说,别了我的查尔斯,别了我的美国,连同那片丁香树。
丁香的温情,使于剑飞尽显英雄本色。他挥着马鞭,高声呼唤:“噢喝喝……啊喝喝……”当他的马跑到队伍前面,队伍里的欢呼声更高了。
于剑飞勒住马缰,马停下了,他跳下马,伸手接下丁香,队伍里响起一片掌声。丁香利索地向同志们敬了个军礼。
于剑飞站在队伍前面,激情高昂地说:“同志们,上级给我团派来了一名战地记者,大家欢迎丁香同志。”掌声雷动,“这是对我们团的高度重视和鼓励,让我们团的丰功伟绩永存史册。云山战役是我们团入朝对美的第一仗,虽然对美作战还没有经验,但我们也要克服重重困难,为祖国人民争光,坚决打好这一仗。”他回过头对丁香说:“丁香同志,给我们多拍几张战斗的照片,登在报上,发回祖国。”
“是!”丁香响亮地回答。
队伍解散的时候,战士们围着丁香七嘴八舌:有的说丁香记者,给俺拍一张开枪的,让俺媳妇看一看;有的说丁香记者,给我拍个立功的,我就拿着这张照片回家找媳妇。丁香受到了战士们的爱戴。战士们都想把自己的光辉形象留在丁香的镜头里。
这时,有个侦察兵来报:“报告团长,有股援敌由西北方向向云山开进。”
于剑飞回到作战室展开地图,营以上干部都在场。于剑飞分析,敌人有两个企图:一是诱我团主力打援敌,破坏总攻。二是我即使不派出主力打援敌,敌就歼灭我少部分兵力,直捣云山,一样破坏总攻。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如果干净彻底消灭援敌,就要动用大量兵力,这就直接影响到总攻。最后于剑飞决定,阻击援敌,拖住敌人,不让他前进半步,直到总攻打响,这就是胜利。于剑飞抬头看了看各营长,一个也没有主动吱声的,不是同志们怕困难,而是这是个难缠的活,看不出轰轰烈烈,还不少费事。谁不想参加云山主攻啊,那是多抢眼的活儿啊。最后于剑飞把眼光落在了雷大夯脸上,雷大夯慌忙地说:“团长,你别看我,你别想让我们营去,我们营坚决请求做攻打云山主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