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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明

时间:2024-03-2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李美霞  阅读:

  我们选择农闲后的冬天出行。北方早已结冰的沟渠小河,在万顷荒凉中也已静止不动,光滑的冰面在太阳光下熠熠闪光。奔波数日,我却在这里遇到了生命的另一种流淌。

  那一段日子,我每天数次到海边去。与上岸的每一朵宛如白莲的浪花嬉戏,捡拾各种天然迥异的礼物,我甚至可以独自站在海滩上,远望无边无际的大海。大多时候,海面平静安逸,波澜无惊,我与它面面相对不知厌倦。到了黄昏时分,镀金的太阳照在海面上,几缕微风拂过,碎玉一样的波纹就争先恐后向我推过来。而我仍然痴痴地等待,屏息倾听着海的心跳与呼吸,远处偶尔划过的一道长长的波浪,礁石旁隐隐约约的巨大黑影,都让我的内心既喜又怕——也许,那一条穿村而过的青龙,就隐藏在那一派静谧里,或游动在那一推一送的不安里?

  我把脚印几乎都印刻在这片海滩上。我与这片海素昧平生,却在内心里与之相知甚深,小小的我日日行走在一片壮阔带来的阴凉中,形单影只如浪花一般存在。我与大海,我与卧龙村,我与一个个操着浓烈的胶东半岛口音的亲人们之间,融洽的纯粹天然、严丝合缝,毫无生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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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着清香的荷叶馒头随意盛在竹编的笸箩里,白胖暄软;满盆盛放的扇贝只是淡盐煮过,撒一把在热腾腾的面条里就是一顿美餐;肉质鲜美的鲅鱼饺子被姑妈捏出各种形状排列成行,争相蹦跳进沸腾的锅里;满车运送的新鲜海带,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海滩路过,留下一条条腥鲜的水痕……

  我甚至毫不费力地掌握了山东口音的发音要领。我熟络却略带调皮地与这些首次相见的山水鸟兽打招呼。那时的我,还不能明白,这一次的千里奔赴,之于父亲与我的意义都是一样的,无论我们出走多远,这一片海,这一处村落,就是我们此生割舍不掉的根脉。在父亲呱呱降落在这一间低矮陋室的那一刻起,在他的胞衣埋进大树下的一方葱郁那一刻起,他就如一粒种子,在这片土地上刨出一个深深的坑,在这一片土地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记号。此后,时缓时急的浪波、时远时近的渔火、时动时静的海面,那一隅风中飘摇的陋室茅屋,那与生俱来的语言,那开满每个夏天的石榴花、紫薇花,连同父母坟头枯了又青、青了又枯的蓬草,早已被血液浸泡、然后根根蘖生,让刚硬的骨头藤蔓纵深。

  每天早上,我必会在早亮的清晨醒来。不论前一晚聊到多晚,大人们必早已在院子里聊天、忙活,似乎从不疲倦。晨曦里,名字被称作“李世发”的我的本家姑父,带着他的儿子跟随渔船从海上风尘仆仆归来了。这个海的少年,瘦削沉默,从一出生就理所当然地皈依了这片海,双眼里就注进一片汪洋。父子俩承包了两艘渔船,年复一年地将岁月打捞在一片茫茫大海里。

  丰腴也罢,贫瘠也罢;出走也罢,归来也罢。一个人的根脉,总要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时光如锈,岁月结茧。此后多年,我已在异乡成长为一颗粲然开放的紫薇花,清风摇摆,花瓣仔细呵护着纤细娇嫩的花蕊。那无数根蕊,就是一朵花的精神所在。无数次回到海边,少年已长成,双眼里更是波澜不改,唯见海水日复一日打磨着礁石的棱角,与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任劳任怨,素心安然。

  我仍然记挂着这一片海,如同她同样记挂着我一样。站在海边,我无声,她无语。空灵与沉默就是最好的对话,我们之间,只需默默相对,我只需以一颗远行归来的游子最虔诚的心感受这一片海,用最温柔的目光细细打量这一片细软时光,足矣。

  三

  潮起潮落,击打着人间春秋,

  我的卧龙村的亲人们,一边瓜熟蒂落地生长着,一边隐身不见随日月升落遁入泥土。故人渐去,流水般经过的都是陌生而崭新的面孔。村东几十米的成山头上,纤纤弱苗早已噙叶参天,山路蜿蜒,被风雨修修剪剪却愈发旺盛。山的最高峰处,挨挨挤挤的人们极目远望、一览胜景。

  山脚下的一片偏僻之所,即是父亲心头另一隅记挂。我的爷爷奶奶早已长眠于此。一拢草木,厮守着一处隆起。时光深处,爷爷先逝后奶奶独领着年方十七的父亲外出逃荒。掩面泣泪,暂时背离了这一片大海,在他乡燃起一缕人间烟火。奶奶去世后,父亲将奶奶送回大海边,送回大海滋润的地垄田园里,也把自己此生的牵念送回到卧龙村的阡陌纵横之间。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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