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值班大夫带了护士来查房,看了看老太太,说了些注意事项,像走过场。
永鸣撵着大夫,直追出门外去,回来蔫头耷脑的,拂了拂吊瓶的管儿,看得出他想为老太太做点儿啥,又不知道做点儿啥,坐那儿发呆,过了会子才接着说,估计你猜着了,那俩鸟搞在一起了……
我叹口气,小表弟一表人才,聪明体贴,老顾这不引狼入室么?
永鸣盯了灯看,喃喃着:谁也没想到,老顾能和小麻团搞上了……
我啊地一惊,忙问:呦?我还当是小表弟和老顾媳妇有事呢。
看看天色不早了,出了医院来,我想这个老顾可怜又可气,真够奇葩的。
赶上周末,云来连着两天补课,我就没去医院。星期一,我卖了一晌午烤冷面,正要收摊儿上医院,来了俩男的,给我看了证件,说是分局的刑警,想找永鸣了解情况。
我蒙了,狐疑着问:我家永鸣犯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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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醒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喊了几声,她嘴巴动了动,我凑过去,根本听不清,不禁舒了口气。这关口上,雪芬带了俩男的进来,说永鸣,他们说是分局的……
我哦一下,打断她说,先等等,我去找下大夫的。
大夫说老太太有意识了,不错,说明恢复得挺好,接下来……
我又嘱咐雪芬几句,跟两位警官进了安全通道。先核实我的姓名,身份,一个警官递来张照片,问认识他吧?
我瞅了一眼,接过照片,伸了胳膊举着端详,说这不老顾么,他咋的了?
那警官没接茬儿,又问道,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顾怀恩情绪怎么样?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
最后一次见他……我掐指算了算,说四天前了,晚上我俩还一块干活儿,太晚了,在澡堂子待了一宿,天亮他去哈尔滨,说那边有个大活儿。情绪嘛?挺好的。反常?没看出啥反常的。那警官问我,你说的澡堂子,是哪家?我说金海滩。那警官点点头,又问别人反映你们关系很近,对吧?我说谁说的?我俩不过是长得有点儿像,关系一般,就是一起站大岗,有时搭伙干活儿,有时喝酒扯淡,我老拿他开逗,就这样。警官问据你了解,顾怀恩人缘怎么样?最近跟谁发生过矛盾或冲突没有?我想了想,摇摇头说,老顾太面,能容人,肯吃亏,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吃几句损也不言语,所以谁跟他也没矛盾,更没冲突。那警官问,顾怀恩有个儿子,叫顾浥,本市一所大学大二学生,听说他放假也跟着怀恩出工对么?你对他什么印象?我一挑大拇指,说这小伙儿好,踏实,勤快,话不多,肯吃苦,没说的。孩子心疼老顾,有空儿给他爸打个下手,老顾有这样的儿子,这辈子值了。另一个警官说,有同学反映,顾浥性格孤傲,偏执,功利心强,这爷儿俩性格截然不同,据你了解,他们父子关系怎么样?我说我看挺好的,老子顾惜儿子,儿子体恤老子。那警官忽然问,四天前,顾怀恩的银行卡刷出五万块钱,你知道么?我说知道,钱借给我了。那警官说,你不是说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澡堂子么?我说是啊,钱是他儿子送来的,我没见着他……
回到病房,雪芬正给老太太拿热毛巾敷手背,原来刚才滚针了。见我进来,雪芬问老顾犯啥事了?我说老顾死了,自杀。雪芬一惊,手一顿,直直看过来,奇道:自杀?为小麻团的事儿?
小麻团?我摇摇头,看看手掌,说:老顾可被她坑惨了。事儿都过去了,不像因为她自杀的。
雪芬又问,她咋坑的老顾?
我吁口气说,听老顾说,那天下雨,老顾坐堂屋里喝点儿小酒,趁兴拉起胡琴。小麻团洗着衣裳,一回头,眼睛眨巴眨巴地说,哥,你拉得真带劲儿。老顾玩儿胡琴多年了,头回听人夸,还是个妙龄姑娘夸。老顾飘了,美了,激动了,觉得小麻团那小麻脸越看越耐看,当下讲些胡琴的起源,沿革,技法。小麻团说我也要学。老顾说千日胡琴百日箫,学胡琴……小麻团噘了小嘴说,你教我嘛!这么一噘嘴,一发嗲,真要血命了!嗡,老顾的头涨大一圈,一身鸡皮疙瘩,凑过去手把手地教怎么按弦怎么运弓,教着教着,老顾眼也花了,心也乱了,俩人就轱辘一块了……
雪芬呸一口,啐道:说的这个细,好像你看着似的!
我嘿嘿两声干笑。
雪芬掐我一把,嗔着:还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