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葛利高瞅了瞅刘准备,又盯了盯薛嵩,“出来二就给借!”
“二!”葛利高话音未落干净,刘准备嗷了一嗓子,果然是二。
三千块钱到手,薛嵩给葛利高承诺,如果这一宝押着了,不仅连本带利三千三还他,还要还他以前欠的那五千块钱。葛利高好像这回对薛嵩很有信心,不过他还是丑话说到了前头,如果没押住,最晚明天的中午前,必须新账旧账一齐算了,没钱拉牛,废话少说。薛嵩还要插话,葛利高示意他去押吧,老丑三又掏出了一宝,宝袋子刚落到刘准备手上。
几秒钟的时间犹如漫漫长日,薛嵩把老丑三出宝的规律闪电一样过了一遍,他断定此宝必疲,还是二,这是老丑三最隐秘的路数,他就是一个倔强而狡猾的骑手,关键时刻能扶着鞍头勒住马。
“快押,押呀!”人们炯炯有神的眼睛像几百瓦的电灯泡炙烤着赌台上的一二三四斜十字,几百上千的票子威风凛凛地砸了上去。押三四的最多,其中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赌徒分析说,这回老丑三如果不出四,他就当着众人的面给老丑三舔腚沟子。方才那个向葛利高借钱的烫发头女人本来要押二,见老赌徒这么说,犹豫了一下,随口问了一下:“要是不出四呢?”老赌徒信誓旦旦地说:“不出四,我连你的奶子也舔干净了!”围观的人们笑出了声,说要舔就得舔腚沟子,老赌徒抬头看了一眼烫发头女人,嘴里骂道:“这帮狗日的!”
“还有押的没?”刘准备问了一句。
“还有押的没?”刘准备又问了一句。
“还有押的没?”刘准备最后问了一句。
“二独红!”薛嵩把三千块钱砸在了二上,“来,谁也别给老子动,老子开宝!”
3
“别哭啦,明天给你买一个新的。”车厢里堆满了人,薛嵩旁边一个脸色黝黑的男人在细声细语安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塑料书包,估计是车上人多,把书包给蹭了一块皮。
这不是最后一趟从镇里去城里的班车,这个点儿上已经没有正规的班车了,不用问,所有还想赶回城里的人,不论上班还是上学,或者干别的,只能挤这趟黑车了。黑车也不是谁想跑谁就能跑的,得有硬关系,薛嵩从壶上下来,没有回家,他步行到了镇里,简单吃了一口兰州拉面,然后直奔黑车平时停的地方。
老丑三还是太贼了,薛嵩那三千块钱瞬间打了水漂,出来的是四,关键时候,老赌徒的经验还是管用的,他太嫩了。老丑三掏下一宝的时候,薛嵩艰难地退了出了人群,头有点儿晕乎,葛利高的一只真眼像猫头鹰一样尖利,瞪着他问:“不是谋住了吗?”薛嵩像小孩儿一样一面笑着,一面趔趔趄趄地朝树林边儿走去,到了一株比他还粗的树前,他解了裤带掏出家伙,狠狠呲了一树尿,然后发疟疾似的抖了几下。
黑班车一路走走停停,本来车厢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司机只要路上看见人,减了速度就吆喝:“黑市,黑市,黑市了,黑市!”路上有下的也有上的,反正是下的少上的多,等到了城里,都快十点了。薛嵩下了车,先猛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黑市的空气虽说到了夜里才发挥出它被污染的真实水平,但对此时此刻的薛嵩来说,那也比车厢里那股破鞋味儿沁人心脾。他又有点儿饿了,但他盘算了一下兜里的钱,除了住店真的所剩无几了。忍了忍,咽了一口唾沫,朝一家三十元的小旅店走去,这个小旅店他每次进城都会住在这里,便宜还干净一点儿,那个老板娘对他也有印象。
要不是老板娘还认得他,薛嵩差点儿住不了,老板娘说,现在派出所管得可严了,必须登记身份证。薛嵩心里一惊,他走得匆忙,根本就没带身份证,但他还是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他说就住一晚,办完事回家,老板娘才勉强留了他。“要是有人来查,你还得躲躲,没人查就不用了。”老板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了他五十元,那二十元是押金。
前半夜的时候,薛嵩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他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他也不担心他跑了以后,葛利高、布尔金还有其他讨债的明天估计会站满他家的院子,他家的奶牛肯定一头也剩不下了。他肚子里叫得厉害,以他一顿早点就二两烧麦的量,睡前那一碗清汤拉面根本扛不下来。“我还是买个面包或火腿肠吧。”实在忍不住了,薛嵩爬了起来,正要穿衣服,忽然听见门口走廊里有男人说话,接着是老板娘的声音,他听了听,原来是片区警察巡查,老板娘脑子反应够快,轻轻松松把警察应付走了。薛嵩把一条刚伸进裤子的腿抽了回来,轻轻唉了一声,前心贴后背又躺了。后半夜的时候,薛嵩刚有了睡意,隔壁进来一对儿开房的男女,估计是刚从穷人乐舞厅出来的,叫床声很有节奏,竟把薛嵩给听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