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旭然委实想不到,唐糖这样一个从来不关心他人,甚至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千金大小姐居然会因为一个梦而对昔日的屌丝同学刘红梅执迷不悟,到底抽了哪门子邪风?就目前态势来看,她的一系列反常行为尚未影响到工作,也还没有引起她的家人尤其是唐君海的注意,但如果她继续下去,这事肯定瞒不住,到时候她还能否回到正轨?唐家的财产还有没有她的份儿?她会不会失去继承人的身份?要是那样的话,甘旭然的一番努力岂不白费?现在,他应不应该拉她一把,让她重返正常生活之中,好可以继续实施他的计划;还是任其发展,静观其变,找准时机抽身而退,避免既搭上肉体,又浪费感情和精力呢?甘旭然有点儿矛盾,但他又明白,这件事其实他管不了,就像唐糖的很多决定一样,他根本无权参与意见,甚至过问都不可能,而且,他根本想不出解决办法。
就甘旭然回京这几天的观察,唐糖与去邱城之前还是有变化的,虽然嘴上不再提刘红梅,但她经常放空,有时吃着吃着饭就停止了咀嚼,目光飘向窗外或是虚无的地方,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有一次,他正在她身上卖力地耕耘(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很少做爱,这倒让他轻松不少,但那次是她主动要求),她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垂了下去,整个身子随之变得僵硬,宛如一具死尸,甘旭然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因此不计后果地发起火来,将唐糖的过分之处和自己所受的折磨、委屈与轻视一一陈述。他说啊说啊,说得自己酸溜溜的,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本该顶天立地,却不得不讨好不喜欢的女人吃软饭,不禁悲从中来,到最后他大声发泄道,我他妈的这是为了谁啊!唐糖被甘旭然的这副模样吓住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注视了他半晌,如果是从前,她会瞧不起这样的行为,会认为男人不该如此脆弱,但今天她的心突突直跳,阵痛逐渐转为疼惜和愧疚,这才意识到最近确实忽略了他。于是从后面抱住他,胸部贴着他的脊背,给予安慰。他用乞求的口吻道,把那个梦忘了,好好生活可以吗?她道,好。可没过几天,她便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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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刘红梅的妈妈打来的电话时,唐糖正在办公室聆听一个职员跟她反映问题。职员名叫崔格,半年前进的公司,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七八个员工,他们原来都是行业内另外一家钢铁资讯类互联网“钢铁时空”的职员。唐糖的父亲喜欢收购业内网站,即使他们对他的企业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也不想他们存在,他就像一个野心勃勃的武林霸主,一心要做到一统天下,甚至不允许其他门派存在,因此目前除了钢铁协会下辖的一个网站还在运作外,其他私营类电子商务都已被他收购。崔格要求涨工资,这几个人的薪资还和原公司的水平相当,与目前北京的消费水平相比而言,确实较低,且比公司内的其他员工都低。崔格先是跟唐糖倒了一番苦水,她和老公都是北漂,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两万,不仅要还房贷,且有个马上就要上幼儿园的孩子,生活着实艰难,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唐糖。另外一方面,她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成为了这个公司的员工,就该和其他员工享有同等待遇,起码不能差太多,如果非要考验忠诚度的话,那么半年时间也该够了。之前,她找过部门经理和财务主管,但他们皆语焉不详推三阻四,所以她这才被另外几个员工推举为代表来找唐糖,希望唐经理能帮帮他们,或者和董事长反映一下。
唐糖接听了刘红梅妈妈的电话,对方问,你真是红梅的同学?唐糖道,对。对方道,我是她妈,你找她有什么事?唐糖道,您稍等一下,我在上班,等会儿给您打过去。挂了电话,唐糖对崔格道,你们的情况我了解,回头我再找你。崔格赔着小心道,谢谢唐总,您先忙。等到崔格出门,唐糖打给刘母,撒谎道,我们初中时的同学要组织同学会,好不容易才找到您的联系方式,所以打了过来。刘母略显失望地说,同学会啊?难得你们还记得她。唐糖迫不及待,刘红梅在北京吗?做什么工作?刘母道,我不清楚,我跟她已经好多年没联系了。唐糖既纳闷又气愤,于是脱口而出道,怎么会这样?她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质问。刘母道,你真是她的同学吗?你能帮我找到她吗?唐糖心想,忙了这多么天,这件事几乎又回到了原点,但她不想就此放弃,便道,我可以帮您,但您得提供线索。刘母道,等你有时间了,来我这儿一趟吧,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