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洋说,可能是三次。
杭民警道,到底几次?
石洋说,四次,就四次。
杭民警声音再度提高,你老实回答,别惹我来气。你敲人家门干什么?
石洋能和杭民警解释吗?根本解释不清楚。他说没恶意,只想看看于晓敏。
杭民警的目光上上下下拧着石洋,看看?黑天半夜跑去看别人媳妇?不给开门就砸?你是土匪还是恶霸?知道这是什么性质?说轻点儿是骚扰,重了就是恐吓。你也不掂量掂量,坐几年牢就觉得腰硬了?告诉你,收拾你们这些破烂儿我憋泡尿的工夫。
石洋再三保证,今后绝不再骚扰于晓敏。从派出所出来,石洋没有舒口气的轻松,他悲愤不已。他怎么就活成这样了?一个个都这样敌视他?石洋改了主意,不能就这样离开,必须干点儿什么。他想起肖大军,掏掏,那张卡片还在,皱皱巴巴的。
石洋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后来,他给肖大军打了电话。
6
刘祥家进去人了。消息是父亲带回来的。半夜,刘祥女人睡得好好的,玻璃哗啦碎裂了。一杆黑油油的枪伸进去,让她拿钱。刘祥女人哆哆嗦嗦地说没钱,歹徒说不拿钱就要她的命。刘祥女人拿出一千。歹徒让她全拿出来,耍心眼儿就不客气了。刘祥女人把家里的四千块钱全交出去了。这些钱是刘祥邮回来的,她白天刚取回来,没想到夜里就遭了劫。刘祥女人吓坏了,几个人都没看清楚,好在听清是外地口音。
尽管石洋已有准备,头还是胀大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儿,肖大军不是盗窃,而是敲诈抢劫,这比盗窃性质严重得多。他咋没想到这点儿呢?乡村人家白天黑夜都有人,肖大军只能恐吓敲诈,他根本就没法盗。还好,肖大军没伤及人命。石洋慌乱了一阵,渐渐稳住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他绝不能露出什么。也该让刘祥女人吃点苦头,谁让她动不动就怀疑石洋?
是外地口音,父亲再次说,忧虑中透出隐隐的轻松。
石洋明白父亲的心思。他是说给石洋,更是安慰自己。昨夜石洋哪儿也没去,父亲可以替他做证。但父亲放心的不是他守着石洋,而是抢劫者的外地口音。石洋拒婚,父亲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他说话,也不再张罗了。
石洋没去刘祥家观看。说到底,是心中有鬼。他怕自己露出点儿什么。父亲不断带回消息,公安局来人了,刘祥女人颠三倒四话也说不清楚。她的眼快哭烂了。石洋没接父亲的茬,好像根本没听。其实,父亲说一句他的心就被撞击一下。他以为自己会很痛快,没想到痛快短暂仓促,如一个肥皂泡,闪闪便爆裂了,紧张和不安刚压下去又浮上来,渐渐涨满胸膛。表面上,他若无其事。
石洋等待杭民警调查,琢磨杭民警会问什么,他怎么回答。他想象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姿势和表情,以防杭民警看穿。杭民警眼睛厉害,一定得镇静,不能慌,一慌就完。夜里,石洋再也睡不踏实,他怕父亲瞧出来,不敢频频翻身,仰躺着固定的姿势,极其难受。好容易睡着,却又被人追着跑。一会儿是提着锄头的父亲,一会儿是拎着手铐的杭民警。跑着跑着撞了墙。醒来,大汗淋漓,被子都湿了。石洋有些后悔,早知这样,不该给肖大军打那个电话。鬼使神差的,他还给肖大军画了一张村庄的草图。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杭民警也没找石洋。看来,杭民警把他排除掉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杭民警一趟趟找他,真与他有关系了,杭民警却不往他头上想。很快,石洋又犯了嘀咕。杭民警为什么不找他?等他自首?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杭民警没找他。看来,杭民警把他忘了。刘祥家的案子没有进展,至少石洋没听到什么信儿。曾经恐慌的村庄又恢复了平静,刘祥女人也从惊吓中醒过神儿,那天她和石洋碰面,还冲石洋笑笑。虽然有点儿苦相,但她没有慌慌地逃走,躲瘟神那样。她大概意识到了,石洋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另外一些人,外地口音。
一个午后,石洋揣着手机出村,他打算给肖大军打个电话。手机是肖大军给他的,平时石洋藏在柴草房的墙缝里。他不敢带在身上,父亲发现肯定要追问。当然也不敢在村里打,石洋小心谨慎。
石洋来到河边,过去他和于晓敏常在这儿约会。他前后左右瞅瞅,没人。他蹲下去,掏出手机。通了。石洋悬着的心落下来。说明肖大军没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