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军让石洋把钱和手机装起来,石洋不要。肖大军说,这是规矩,有你的分成你必须拿。至于手机,完后给我。石洋只好装起来,他清楚这叫分赃。
那几天,石洋魂不守舍。事实上,和肖大军分手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提供于晓敏呢?于晓敏有钱没钱、有多少钱,石洋并不清楚。再改不可能了,肖大军会认为石洋耍他。再说,换谁呢?于晓敏孩子还小,就算刘拐子在家,难保于晓敏不受惊吓。石洋几次转到于晓敏家,想给她提个醒儿。手碰到门,还是放弃了。他能说什么?告诉她有人要抢劫,让她小心点儿?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算了。他不是想害她,只让她吃点苦头。他在监狱吃了四年苦头,她吃一次算什么?
7
石洋在医院门口徘徊半天,终是没敢进去。于晓敏没损失多少,但她受到惊吓,住院了。石洋打算看看她,又怕刘拐子和于晓敏不欢迎。也许他进去会是另一个结果,他俩不会撵一个探望的人,他没恶意,更没外地口音。同上次一样,仍然没人怀疑石洋,杭民警也未找石洋询问。但石洋并不轻松,“暗线”的身份如两把大钎,死死地夹着他,喘息都困难。他是被逼的,先是他们,后来是肖大军。他找出种种理由,还是不行。父亲不停地叹息,不停地抱怨,这是什么村子啊,活得提心吊胆,这么长时间也破不了案,公安的脑袋让鸡啄了?要么替于晓敏担忧,可别落下毛病,一个拐子,再加一个有毛病的女人,那就惨了。父亲说一句,石洋头皮就紧一次,他封不住父亲的嘴,只好躲出来。父亲的话起作用了,他开始替于晓敏担心,可别落下毛病。他买了奶粉、罐头,还买了于晓敏爱吃的果丹皮。有一次他跟于晓敏开玩笑,你这么爱吃酸的,将来肯定生儿子,于晓敏狠狠拧他一把。真被他说中,于晓敏生的是儿子,只是和他无关。虽然买了慰问品,但石洋心里清楚,说是看望,其实是想打探。就算两口子看不出石洋的真正用意,难保不起别的疑心。
石洋把塑料袋往何嫂摊上一放,何嫂瞪大眼,怎么回事?当真把你撵出来了?他们哪能这样?就算你做了啥事,现在也是好意啊。石洋说他根本没进去。何嫂捋捋头发,吃吃笑了,你几时变胆小了?石洋说,求你了何嫂。何嫂连声说,好吧好吧,我最怕人求我了。
半小时后,何嫂空着手回来。石洋问,咋样?何嫂半笑半嗔地看着石洋,看把你急的,还能咋样?人家问你怎么不进去,还说了许多对不起你的话,提到不该报那次警。石洋脸直发烧,他伸出手,似乎想把那层烧皮揭下来。何嫂得意地说,我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吧?石洋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问,于晓敏没大事吧?何嫂说,没大事。石洋问,她和你说话了?何嫂说,当然说了。石洋又问,没什么问题?何嫂咳了一声,我说没有就没有,咋这么啰嗦?石洋忙说,那就好那就好。何嫂说,放心吧,她就是受了点儿惊吓。石洋哦哦着。这时,有人买东西,何嫂便丢下石洋。
石洋找个地儿坐了,看何嫂忙活。石洋是乘何嫂的车来的,两人聊了一路,石洋仍觉得没说够。其实没什么明确的话题,东一句西一句的。
何嫂问石洋喝水不,石洋摇头,何嫂抱起瓶子喝了一阵,用袖子揩揩嘴边的水迹,突然问,你有心事?
石洋啊了一声,头皮都炸了,没……没有呀。
何嫂嗤嗤笑,你紧张啥?你那心思瞒不过我,还想于晓敏?
石洋松口气,没有。
何嫂说,没有是假的,你重情义这没错,甭说人了,驴都懂得。不过可不能想歪了,那会害了她。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难处,你不知道罢了。像我家何魁,好多人都说他发财变心了,所以不回来,我不信,他肯定是有难处。女人有女人的难处,男人有男人的难处。何嫂的目光仰起来,往空中伸展,如枝繁叶茂的钻天杨。石洋觉得整个天空变得暗淡了。片刻,那棵钻天杨缩回身子,树梢处腾起白色的雾气。
要是何魁哥真变心了呢?石洋问。这是他第一次接何嫂关于何魁的话题。
何嫂狠狠瞪石洋一眼,怎么会呢?似乎觉得语气轻了,又快速地说,他不会的。顿了半晌,她的脸色恢复正常,就算他变心,也不是嫌弃我,他有难处么。
石洋问,那你还等?
何嫂似乎觉得石洋的问题奇怪,说,当然要等,我还是他女人么,这儿还是他的家么。我不等他没准儿真不会回来了,我等着,早晚有一天他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