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钦佩的人,方掷怀是第二个。
他二人是我心中真正的大侠。
方掷怀舍生取义,为国丧命。
萧牧龙抱打不平,为民殇亡。
萧牧龙死的时候才十九岁,他是因一人独挑中都剑盟而死。
他是为了帮助素不相识的周铁梅讨回公道,才战的中都剑盟。
我被罢官下牢以后,周铁梅就遭到了中都剑盟的残害。
“整个凤阳都城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她惨死在了大街上。最后,是一名落拓的年轻人出的手,把她的尸体从歹徒手中劫了下来。”
“没人知道那年轻人是谁,人们只知道他的刀耍得像风一样又快又密。”
“听人说,他一个人跟中都剑盟缠斗了三天三夜,整个中都剑盟几乎被他屠杀殆尽。就连一剑封喉的封侯封盟主,也被他一刀劈断剑,二刀斩断手,三刀砍落头。”
“哼,中都剑盟那帮王八羔子,早就该杀,我要是有这本事,我也去挑了他们。”
“那年轻人最后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听说他烧了中都剑盟的总堂后就不见了踪影。”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好义侠,咱们义国若能多出些这等好儿郎,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么乌烟瘴气。”
这些话是我在牢里时零星听来的,那几日整个都城都在风传萧牧龙的英雄事迹。
我从大牢里一释放出来,就见到了萧牧龙。
那是在天子赐我居住的武官宅第之中,他在那里已等了我两天。
“我,残存一口气,就是为了……为了等你。”萧牧龙看到我后,略显艰难地这样对我说。
他浑身上下大概有八十多处创伤,我祖母跟秋碧秀把他包扎得只露出了嘴巴跟眼睛。所以,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他的具体相貌。
萧牧龙说:“你我虽不相识……但我敬佩兄……长仗义执言的……义举。所以,我要等你回来。”
最后,他交给了我一部《大风刀谱》,那是他的生平绝学。还有一把乌鞘直刀,那是他的家传宝刃。
此二物是他平生仅有,他要我代他传下去。
说句真心话,他之所托,我实不敢接。
他托给我的看似只有武技与兵器,实则内里暗托的还有他的一股气。
一股重愈千钧万钧的英雄气。
这股英雄气正是我心之所敬,所向。
我德行不够,我怕我玷污了这股英雄气。
可是,我又不能不接。
我接了萧牧龙的临终重托以后,就开始慢慢把自己变成了萧牧龙。
等我上任皇陵卫以后,白天我是秋凉意,黑夜我就是萧牧龙。
受萧牧龙侠义品格的影响,我想成为他。
受萧牧龙的重托,我要他的侠名传下去。
秦刀意那晚出现在喜宴上所戴的鬼脸面具,就是我冒名萧牧龙在隆兴府行侠仗义时所用的,他假托萧牧龙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我是萧牧龙的秘密是杂役老刘发现的,宁不负派他潜在我家里,就是要他密切注意我的动作。
那晚在明玑宫凛然大殿之上,我联同秋碧心与宁不负仅斗了个旗鼓相当就趁秦刀意等人众尚未赶回,撤离了明玑宫。
我虽未能第一时间除去宁不负,但当晚我的收获却着实不小。
我不止获得了一心想要查知的真相,我还获得了突破自己武力的契机。
是宁不负的“翻云覆雨手”给了我武学上的启发,使我终于将脑中的剑法变成了现实。
我融合了“大风刀法”与“乱花剑雨”,创练出了自己的武功绝技“风刀雨剑法”。
我的“风刀雨剑法”,就是师法宁不负“翻云覆雨手”的攻守变化而创成的。
“翻云覆雨手”翻云掌缭绕为守,覆雨拳滂沱作攻。
“风刀雨剑法”左手刀如风罩体,右手剑似雨点击。
我在陈宅中静心修炼了数日后,就又去找了宁不负。
这一次,我没有让秋碧心随同。
这一次,我是抱着死志前去的。
在我修炼的短短数天里,天香教已接连拿下了隆兴府以南的七府三十八县。
秋碧心告诉我说:“城里都传遍了,天香教大教主徐鸿图将于明日一早进入隆兴城,在明玑宫举行登基大典。”
于是,我再次潜进明玑宫,就直接把自己藏进了凛然大殿穹顶下的雕梁之上,以等待第二日在大典之上伺机刺死宁不负。
徐鸿图是个六十多岁的威猛老人,他长得豹头环眼狮鼻,虎背熊腰猿臂。说实话他穿上龙袍坐在雕龙大椅上的气派,比齐锦弦更像皇帝的多。但无论他长的多么像皇帝,他终究只是个假皇帝。
徐鸿图连皇帝的龙椅都未能暖热乎,就被人斫下了头颅,当了球踢。
砍徐鸿图脑袋的人是万剑心,他是徐鸿图的贴身保卫,他在杀死徐鸿图前,刚被徐鸿图亲封为“天香兴国第一极品侍卫总管”不久。
“天香兴国”就是徐鸿图新定的国号,他自封“天香兴国威武大皇帝”,定都隆兴府,一切礼制都暂仿义国成例。
宁不负被徐鸿图封了个“天香兴国开心王”,封完之后,徐鸿图还特意问了问宁不负被封开心王开心不开心。
宁不负的回答很妙,他跪在地上恭敬的对徐鸿图叩了一个响头后,答道:“威武大皇帝让臣开心,臣就开心。威武大皇帝不让臣开心,臣就不敢开心。”
徐鸿图对于宁不负的回答显然很满意,他笑如春风地说道:“还是开心王对朕忠心不二啊,等会大典结束后,开心王可单独留下陪朕畅怀对饮。”
就这样,大典结束后,整个凛然大殿就只剩下了五个人。
明面上的三个人分别是徐鸿图与万剑心,还有宁不负。
暗中潜伏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躲在殿上匾额之后的秦刀意。
秦刀意是在天色蒙亮的时候,潜进的凛然大殿。我当时看到他时,还挺纳闷他因何会出此行径,直到看到万剑心的剑出鞘时,我才明白了秦刀意的藏意。
万剑心的剑出鞘之前,徐鸿图跟宁不负有过一段对话。
徐鸿图问:“开心啊,咱问你,咱是不是你叔父?”
宁不负答:“陛下与家父是同辈中人,又与家父有八拜之交。虽不是臣的亲叔父,却胜似亲叔父。”
“好,有你这话,咱也就不兜圈子了。咱问你,你为何不向教内请示,就突然自行起事?”
“事发紧急突然,臣来不及多做汇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天香教为这一天已准备多年,岂可因繁文缛节,失了这天赐良机。”
“话虽如此,但国有国法,教有教规。事后,四大长老要你回部请罪,你又是为啥搪塞不回?”
“这倒不是臣不愿意回,实是隆兴城新下不穏,臣恐生变,延误了我威武大皇帝登基大事,才不敢稍离半步。”
徐鸿图颔首说道:“嗯,说得好。既然这样,现在国基已定,咱又带来了大部人马前来,谅他义国朝廷也奈何不了咱隆兴府了,这你可放心了。你是老教主的儿子,又是咱的侄儿,咱已给四大长老打过招呼,他们不敢难为你。你现在就回部向四大长老请罪,然后,你在协助他们把本部迁到隆兴城来。”
宁不负听徐鸿图说完就应了一个好字,但他却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徐鸿图等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有事?”
宁不负道:“还有一事,就算陛下不留臣在此,臣也要请陛下暂留回报。”
徐鸿图沉吟道:“何事?”
宁不负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查,我把皇陵地宫的另一半财宝弄去哪里了吗?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事。”
徐鸿图惊起,喝问:“你怎么知道咱们在查此事?”
宁不负冷笑道:“你放个屁我都能知道,更何况是这事。”
徐鸿图戟指指着宁不负道:“你……。”
宁不负截口说道:“我怎么样?你那位子本就该是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串通那四个老家伙霸夺了我的教主之位?哼,你真以为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
徐鸿图拍案大喊道:“反了反了,来人来人……。”
宁不负淡淡道:“不用叫了,你身边的人早被我收买了。那另一半财宝有一半就用在了这上边,另一半则买下了你的大脑袋。”
他话说完,徐鸿图身后的万剑心剑已出鞘。
徐鸿图惊觉转头,转的那一剎那,义帝宝剑锋利的剑刃已划过他的脖颈。然后,他的滚圆大头就掉在了大殿红毯之上,骨碌碌滚到了宁不负的脚下。
宁不负看着万剑心笑了笑,道:“这剑用的可开心?”
万剑心轻抚寒刃,道:“还不错。”
然后,宁不负就看了看徐鸿图的脑袋,用脚踢了踢,说道:“你若早听那四个老家伙的话,把我除了去,何至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没听他们的。所以,我让你死的比那四个老家伙都要舒服。”
宁不负这话是对徐鸿图说的,他在说话的时候,秦刀意的刀就自匾后劈了出来。
只见秦刀意刀气先行,戒刀与人随后闪出。
秦刀意的目标是万剑心。
秦刀意练的是“佛祖慈悲刀法”,但他的刀一点也不慈悲,他的刀主攻,刀刀杀招。
万剑心修的是“道君无为剑法”,他的剑倒是真的很无为,他的剑主防,剑剑死守。
他二人练的都是佛魔道教教内绝技,一攻一守,很难分出胜负。只不过,秦刀意出其不意占了先机,万剑心身受一刀后,才算稳住了阵脚。
万剑心阵脚一穏,剑光匹练护体,秦刀意一连劈砍了四十多刀,都不能突破万剑心的防御。这时节,宁不负的话已说完,他的翻云覆雨手,已翻转反覆推向了万剑心后心。
万剑心腹背受敌,身又有伤,自难活命。
他们仨人仅对了两招半,宁不负的覆雨拳就在万剑心身上捶了九下,秦刀意的戒刀也砍进了万剑心的肩胛骨内。
宁不负边捶边说:“你以为我的钱就那么好拿吗?哼,讨价还价,就怕你有钱没命花。”他最后一拳的拳劲直接自后背震穿了万剑心的前胸。
我当时在雕梁上把现场所有的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在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准备跳下去与宁不负和秦刀意二人决一死战的当口,触目惊心的一幕发生了。
宁不负同秦刀意竟然又对战了起来。
万剑心一瘫到地上,宁不负就一个就地滚身抄起万剑心手中义帝宝剑,横砍向了秦刀意下三路。秦刀意急急挑刀格挡,一连接下了五剑,才跳开宁不负的攻击范围。
秦刀意竟似早有防备,但饶是如此,他的左腿膝盖还是被剑锋刺穿了关节镜。
秦刀意的腿已废,他一脸愤慨。他的戒刀着实不错,削铁如泥的义帝宝剑竟未能将它削断。
只见秦刀意以刀拄地,悲愤地对宁不负说道:“你,竟真对我下手?”
宁不负的右肩也被戒刀斫伤,他捂着创处答说道:“对不起了,我的事你知道得实在太多,我实没办法再留下你。”
秦刀意听后,浩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动手吧。”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然后,宁不负就喊进了殿外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