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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与乐队

时间:2024-09-22    来源:馨文居    作者:邱兆锋  阅读:

  演出到了最后阶段,舞台上指挥转向吹箫的二虎,手轻轻地一点,是个非常漂亮的兰花指。走!

  可是,没有声音。

  张小泉的心陡然提了起来。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师弟为什么没有吹出那串音符,是期待过久紧张;还是刚吹笛嘴型不适;亦或是其他原因?忍不住脸上汗水沁沁落下。

  二胡作为主力伴奏乐器,在所有的民族乐队中,是必不可少的。但它似乎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戏剧的主弦。这门不知何年从西域传到中原的乐器,就不紧不慢地繁衍着,直到成为最能代表中国音乐特色的乐器之一。

  那几年,整个民乐都不景气。有点爱好的人都愿意学钢琴、管乐和小提琴。二胡、琵琶、古琴这些流传在民间,司空见惯的东西根本就引不起人们的注意。那一届学校想组建民族乐队,总共只收了三把二胡,张小泉、刘二虎和方晓月,其中后面二位还是半道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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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虎本是演员出身,转为乐队相当于酿酒坏了改酿醋,没办法的事。有天分不努力,学了两年,觉得闷得慌,又改行吹笛了。方晓月是另外一码事,上学前就没碰过二胡,满腔热情却总找不到北。倒是张小泉深得家传,从小爱好,上学前独奏曲子都能拉“长城随想”了。

  基础不同,原理一样,日子久了,师兄妹三人相处得倒还算融洽。只是方晓月有点黏人,学琴一年多,老对不准弦,还信不过二虎。上课、考试、伴奏前总缠着小泉给她对弦,小泉也自认是半个师傅,逢求必应,细心呵护。三人一个琴房练琴,二虎略显有点生分。恰好乐队需要一个吹笛吹箫的,便做了兼职。

  组建民族乐团,演奏自己的曲目,是他们老师,老师的老师,也是三个人共同的心愿。这在张小泉心里尤为强烈,上学四年没少为这个操心,他不停地搜集名家演奏曲目,还自学写谱,配器与编排,遍访名家找人来排练曲目。

  一天,小泉在学校一个废弃仓库里寻得一批乐曲总谱,其中就有华彦均的《二泉映月》。他如获至宝,信誓旦旦对二虎和晓月说:“你们等着,我一定要把它搬到舞台上去,咱们二胡不光是伴奏的乐器,也能当主角。民族乐器一点都不比西洋乐器差,这也是咱们师傅的一个心愿。”三人欢呼雀跃,击掌相庆。丝毫没有感觉到,不久后各自的去向。

  那年代,对他们学习的这个专业来讲,毕业和失业已经是一对意义非常相近的名词。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机会蓦然就来了。小泉专业优秀,直接让市里的专业剧团挑走了;二虎的兼职吹打乐被认为一专多能,也全盘接受;只有晓月临时在乐队里晃荡了半年,便托关系去企业改行搞宣传了。

  山不转水在转。没几年剧团改革,单位养活不了那么多人,要砍去乐队一大半人员。二虎潇洒地挥了挥手,工龄买断,下海办实体。同时,他捎带着办了一个音乐培训学校,逐步成了省内知名的文化企业。

  那一天,他找到了张小泉:“师兄,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组建自己的乐团,演奏我们自己的曲子。”

  “当然算数,可我们专业剧团只能维持这种鸡窝里刨饭的状态,不会单独排练那些没用曲目的。”已经成为乐队队长的他满脸疲惫。

  “我出资,你出面,咱们组织自己的民族乐团,怎么样?”

  “那当然好!”张小泉神情为之一振“只是这六七十个人的集体,平常工资待遇……”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召集人。咱们专业人干业余的事,不影响大家正常上班时间。乐器、排练场地、演出的市场,我来运作。”二虎两根指头在小泉眼前晃了几晃,晃得他有点眼晕。

  不久,建制完备“二泉民族乐团”正式成立。弦乐、管乐、弹拨乐、吹打乐样样齐全,光二胡就有二十多把,首席当然就是张小泉。还专门从国内请来了最有名的民乐指挥担纲,一时名声大噪。

  大家天南海北凑一起排练了半年,才有了今天,这场在市里最大音乐厅汇报演出的机会。关键时候,二虎你可不能掉链子啊!小泉心里那个急。

  著名指挥到底是久经沙场,就见他稍停片刻,又温柔地抬起了头。目光笃定望向刘二虎,耸肩塌腰嘴唇微张,右手再次用力一挥!

  0.6 5 6 4 3 2……一声深深的叹息,从刘二虎竹箫中呜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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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1 2 3.5……长出一口气的张小泉,率领乐队轰然而起。大家都沉浸在瞎子阿炳那沉重的经历中不能自拔,二胡与乐队《二泉映月》演奏近乎完美。乐曲结束,大家甚至忘了鼓掌,整个剧场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此刻,就见剧场中间的一名粉衣女子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好!”

  现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就在粉丝赠送鲜花的空隙,张小泉瞥见那女子在人群中一闪,不见了。

  据说,那是专程从国外赶来看他演奏的小师妹方晓月。这几年,她在美国华人圈里也是知名的二胡演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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