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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的棉衣

时间:2024-09-18    来源:馨文居    作者:陌小雨  阅读:

  每年都会有一个冬天,而以前冬天里都离不开母亲缝制的棉衣。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自不用母亲再操心,可以歇下心来,好好安度自己余剩不多的晚年生活。

  提起棉衣,现在的棉衣款式多样,穿起来既帅气又漂亮。如果肯花钱,一件几千块钱的棉衣也能赶上儿时母亲缝制的棉衣的暖和程度。可是当下一件棉衣要大好几千,也没有几个舍得花这个冤枉钱,毕竟用钱的地方多着去,得省着点花。现在的人都爱美,喜欢打扮自己。所以,哪怕买件一百几十块的棉衣,也不愿意再穿那种老旧的布料。但记忆里母亲缝制的棉衣,仍然暖暖地留在心中,那是亲情的味道。

  我家是住在大深山里,延绵不绝的山川阻隔了城市的信息。我不知道城市里人们穿着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可能五颜六色,可能高端大气上档次,一切都是一个迷。小小年纪的我在那个封闭的年代里,只能随着父母给什么就穿什么,也不挑剔。但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仍然觉得母亲做的棉袄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那时候农村的棉衣都是真材实料,很暖和,没有参杂其它的东西。只是那时候的棉衣都比较厚,行动有些不便。不过也没什么,整个冬天活动都很少,不像那三季,整天都要埋在地里。

  母亲是一个裁缝,在集体里承担着缝补的艰巨任务,给生产队的村民们缝缝补补。后来集体解散,到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后,那台老旧的缝纫机就分给了我家,让母亲继续使用着。我家有五口人,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家里缝补的活就落到了母亲的头上。一年四季里,我们三姐弟的衣服裤子都是母亲缝制的。等衣服穿烂后,母亲就会交代父亲去集市上买几匹布回来,然后用布尺给我们量身体尺寸,裁剪布料的大小。母亲手脚很麻利,三两下就从我们身上得出了数据。然后坐回缝纫机旁,用一个红石头摁着木尺开始标打记号。

  缝纫机一直放在母亲的房间里,像宝贝一样被她呵护着,轻易不让我们触碰。母亲说缝纫机很危险,上边有一根钢针,能把手扎穿。听到母亲的警告,我们也不敢去招惹家里这个唯一现代化的机器,就连擦拭机器也是母亲在做。有次我实在憋不住好奇,就偷偷跑进母亲的房间,学着母亲缝衣服的样子,踩起了脚踏板。然而随着一声吃痛的尖叫,我就再也没有碰过那台缝纫机,心底产生了巨大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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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缝制棉衣不同其它三季,里边得塞上棉花,不然起不到保暖作用。棉花是自家地里种的,种在山坳里的一块沙地上。每次棉花成熟时,母亲就带着我去沙地里摘棉花。母亲摘棉花会分好几次去采摘,这样的采摘方式是避免棉花碎叶掉落在棉花里纠缠不清。如果天气不好,也只能将棉花整个果实摘下来,拿回家再处理,不过这样的棉花质量会打一点折扣。棉花摘回来后,还得通风晒干,让它更蓬松一点。晾晒干后,就用麻袋将装起来,放到楼板上,等待棉花匠上门进一步加工。

  那时候农村都有上门弹棉花的手艺人,他们抬着一个机器走村蹿寨,给每个村寨的农民弹棉花被子。棉花匠来的时候,交好工钱,就开始弹棉花。弹棉花第一步是绑纱网,第二步是钩棉花,把棉花钩碎铺均匀。第三步是就是重头戏“弹”,用一张大弓吊在楼板下,用一根短木棒在上边拉扯。弓弦是用牛筋做的,弹出的声音低沉,两低两高,“铛铛铛铛”的声音,有点类似于古筝的演奏。弹棉花主要是为了去除里边的杂质,所以这环节是最重要的,经常要弹好长时间。棉花弹好后,进入第四步,将纱网固定住棉花。第五步是揉棉,将纱网和棉花交织在一起。最后一步是过机器压棉,将棉花压出一个扁平形状。

  弹棉花总会剩一些边角料,这些边角料就不用纱网,不然棉花匠会额外收取费用。边角料只需过一遍机器就好,压出一块块薄薄的一层棉毯,就卷起来放好,等待做棉衣用。

  做棉衣前,当然得先将布料裁剪好,将里边一面平摊在木板上。然后取来棉毯,按着衣服的形状铺在上边。铺好棉毯后,就开始卷,将棉花卷到里边去。卷好后就要缝合。缝合棉衣很关键,这直接决定棉衣的漂亮程度。手工艺好的人,线条都缝得均匀有序。母亲缝制棉衣时,会在棉衣上走许多条线,让棉衣看起来不仅美观,还扎实,避免棉花走位。母亲缝制的棉衣质量很好,一穿就能穿好几年。

  在农村,棉衣通常是用灰黑色的布料缝制。灰黑色布料有一大特点,就是比其它颜色耐脏。在农村,即使冬天也还是要干活,要去田里扯猪菜,要去山里放羊,免不了和泥土打交道。而灰黑色的布料刚好和尘土烘干后的颜色一致,所以就算裹点泥土也不会太脏。每次棉衣脏的时候,农民都是用干毛巾对着身上使劲拍,将尘土拍掉。不过穿棉衣基本都在冬天,劳动强度没有那么高,平时都是家里沾染些柴火的灰烬。除了这些,其余时间都是待在火桶里烤火看电视,也脏不到哪去。

  我穿的那件棉衣也是灰黑色,上下合共四个口袋,款式属于民国中山式。棉衣有口袋,就可以装东西。上边口袋烟民都是装一盒烟一盒火柴,不抽烟的,就什么也不装,任它空着。下边口袋就有大用处了,可以装红薯,也可以装糖果,是个百宝袋。我家穷,没有什么糖果装,就装两个红薯去放羊时,在山里烤来吃。当然,口袋装糍粑是最合适的,一边一个,刚好放下去。如果家里有白糖和蜂蜜,可以带一点拿去山里,烤糖糍粑吃。

  母亲缝制的棉衣很暖和,在冬天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那时冬天都会下大雪,雪花飞飞扬扬,一夜之间,大地便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而在这个时候,穿着棉衣在田里打雪仗,滚雪球是儿时最快乐的事。如今几十年过去,回想起曾经的童年,种种影子在脑中回放,那时多快乐!有时静下心来,就好怀念那时的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日子。

  有了棉衣,就不怕冬天的寒冷,可以跟着父亲一起进山打猎。父亲没有棉衣,穿的仍然是秋天的衣服裤子,脚底一双解放鞋。父亲身体很好,全身都散发着热量,不像我,一到冬天手脚冰凉,睡觉时还要靠父亲用胸膛捂热。有时候,父亲真的像一件棉衣一样,温暖了我儿时的冬天。

  父亲没有棉衣,并不是母亲不帮他做,而是那时候家里穷,有限的地里只能用来种粮食,棉花根本不够用。就连我们姐弟仨的棉衣,都是几年种的棉花地里积攒下来的,谁也不愿意多花一分地去多种一点棉花,毕竟生存需要粮食。父亲通常是穿一件内衣,再套一件母亲编织的毛线衣,加上两件单薄的外衣就是他的御寒装备。

  由于母亲是裁缝,村里谁家要做棉衣也会来我家,让她帮忙做。我家地少,每次做棉衣母亲都会收点粮食,弥补我家的口粮空缺。但有些家庭穷,连粮食都不够吃,就更不用说做棉衣了。一到冬天,穷人的家庭就只能用多穿两件衣服来弥补棉衣的不足,被冷得瑟瑟发抖。不过说到棉衣,斜坡村的憨憨有一件棉衣,穿了一辈子还挺好。他的棉衣很厚,除了几处被老鼠咬破之外,其它地方都还很好。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我穿的棉衣穿不下了。母亲就将我的棉衣拆分下来,再加一点新棉花进去,重新量布裁剪做一件新棉衣。看到旧棉衣变新棉衣,我可高兴坏了,经常穿着新棉衣在小伙伴跟前炫耀,好像中了宝一样。

  我家有个堂弟,他母亲早年被拐,离家失踪,棉衣一直是母亲帮忙在做。不过堂弟调皮,棉衣经常被山里的树刺划破,有时还被他家的老鼠啃了好几个洞。母亲没办法,只能用碎布给他缝上,所以堂弟的棉衣总是有许多补丁,穿在身上像个乞丐。母亲也想给他换新,可是这布料在那个穷苦的年代,也不是说买就能买,要口袋里有钞票。

  如今堂弟也老了,自不必母亲再为他缝补,他可以自己有钱去买新的。我也一样,没有再穿过母亲缝制的棉衣,连她的棉衣也是我买的。母亲老了,她眼睛已经看不清,再也没有力气去踩动那台老旧的缝纫机。于是母亲缝制的棉衣只能流淌在我的心底,流淌在每个冬天来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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