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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雪

时间:2024-05-01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韩格拉图  阅读:

  一   小时候,入冬以后,我就开始盼雪。冬天无雪,趣味减九分。

  当老房子后面的杨树林,西北风呼呼吹起,树叶都挣脱了枝头,像鸟一样飞翔,雪,就如约而至。雪中的村庄,银装素裹。我光着头,接住片片雪花,覆盖自己,想做一个银色的梦。雪后初霁,放眼望去,田野里那些没被雪埋起来的土坷垃,成了土地的眼睛,望着天上那枚月亮一样的太阳。   下了雪,雪人就会来我家了,他站在院子里,不肯进屋。我和小伙伴玩,也和雪人玩。天太冷了,雪人不怕冷,它的微笑胖乎乎的,特别惹人喜爱。我们又在路边堆起雪山,雪爬犁一次又一次俯冲下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在雪野上划下深深浅浅的刻痕。

  北方的冬天,天然的大冰柜,雪就是当之无愧的氟利昂。杀年猪后,请亲朋好友吃顿全猪宴,剩下的猪肉、猪下水就要埋藏在雪中,留待春节和整个正月里吃。这样,全家人都放心,雪用圣洁,守护着年货,拒绝一切肮脏的鼠窃狗偷。

  一日大雪,雪深没膝盖。我家大院院门没关,忽然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定睛一看,是一群狍子。见我们出来,它们又慌乱地冲出了院门。它们踉踉跄跄向村南奔去,惊慌失措。有些村民看见了,这可是抓狍子的好机会。一个姓杨的村民拼命地追赶,他发现了一只腿瘸的狍子。他跑累了,就停下喘会气,狍子觉察到了,也蹲坐下,回头看他。他开始追,它就开始跑,彼此都深一脚浅一脚,最后,他也没能追上这只受伤的狍子。为了活下去,这只狍子拼命了。如此热爱生命,傻狍子不傻。

  “瑞雪兆丰年”,家家户户过年时,用对联把这句话贴在门上,进进出出的人们,每次都会默念一遍,祈祷来年五谷丰登。记得好多个大年三十的晚上,掀开御寒的门帘,但见屋里炉火红,炕沿上坐下朝外望,屋外已是雪打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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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长大了,人像雪花四处飘着,有时飞得很高,最终还是要落下。

  到了上海后,很难见到雪。据老上海讲,他们小时候上海是下雪的,现在,是全球气温上升,雪少见了。一点都不难理解,连南极的冰山都变成了“末日冰川”,化得稀里哗啦的,会不会有一天,企鹅腹部的白毛就是那南极最后的一片雪,未可知。

  2008年1月底,上海下了一场近50年中最大的一场雪,被我赶上了,很兴奋。不只是我,全上海2000多万人口都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隆重。虽然那天堵车、撞车多了起来,但因为雪,大家心情甚好。路上布满了脚印,像人的心迹,曲曲弯弯,交织在一起。我这个当时四十多岁的人,竟然绕着我们附近的街道兜了两圈,不知为何这般兴奋,回头看,只是把雪踩成了雪。

  2016年深冬去呼伦贝尔市,飞机降落前,我看到了被白雪笼罩的小城,仿佛隐蔽在一片白斗篷中。飞机穿过云层缓缓降落,犹如兄弟相见,我听到了尾轮擂向土地那重重的一拳。我像一片雪花从天而降。住宾馆后,有一天,觉得呢子大衣上面有灰,我豁然开朗,将衣服拿到外面,在雪地上来回摔打,衣服和雪共舞,几个来回,就变得干干净净。大雪洗尘。

  驻广西那些年,每到冬天,一见到天阴沉沉的,我就渴望有雪飘落。据说柳州郊外山区已经下雪了,柳州人常说,去古亭山看雪。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写的是谪居湖南的永州,但放在广西的柳州去品味,也不违和。而且,在永州十年后,他真的成了柳州刺史。柳州四季温暖,但下过雪,史上有记载。我知道,这时我是想家了。八年,我住的城里,雪一直没下,但每年这种时候,我都会买一张回家的机票,机票于我,就是一片幸福的雪花啊。

  三   如今,上海下场雪太难了,我几乎望眼欲穿。

  一次,我把墙角歇息的一块阳光,看成了一块白雪,就像故乡墙角残存的积雪。一次,我将枯萎的草地看成了一片白雪,“草色遥看近却无”,苍白如雪。一次,我站在窗前,将眼前飘飞的碎屑当成了雪花,我还一颗两颗地数着,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保洁员在清扫楼顶的灰尘,似雪非雪。   前些年,疫情当道,我没有去墓园扫墓,心里不安,如果下场雪多好,雪花就会代我献花。墓园里下雪了吗?我仿佛看到了,墓园里时断时续地下雪。谁在墓前摆放的菊花,渐渐风干,随风凋零,一瓣瓣,飘飞如雪。这雪花的香,我的亲人一定闻到了。

  有时,好期待“云中谁寄锦书来”,想象着天堂里能飘落一片雪花,那是一封父亲写的信。接到家书,我会激动难耐。捧着一片雪花,找不到一个字,我很熟悉父亲的字啊,他的字,一律向后倾斜,是他倒下时的姿势,是雪花落下时的姿势。雪化了,我的手中,有一滴浊泪。   现在,有人工降雨,但很少听到人工降雪,和气象条件有关,和必要性有关,这多少令人遗憾。飞机在森林灭火时,撒下雾状的二氧化碳,中国将来又会有自己水陆两用飞机,直接空中洒水降雨。能否从北方运雪,在我们的城市上空撒下一片美景,来一个“‘飞雪’迎春到”。

  一对年轻的朋友夫妇,是滑雪爱好者,以前都请年假直飞长白山。近几年不飞了,开始在上海室内滑雪了。我孤陋寡闻,原来上海早就有室内滑雪场了,用造雪机,雪从科技上飞来。朋友一张室内滑雪的照片,做成了手机的壁纸,每逢夏季,都跟我炫耀那抹清凉。去年的北京冬奥会上的雪道、赛场,很壮观,维护用雪,全部来自人工制造。冬奥会开的如此成功,每一片雪花都功不可没。我想提议,天寒的时候,在上海的马路旁、公园里,造点雪,在雪地上,点缀几片落叶,叶脉,就是游子回乡的小道。

  上海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梅花,就是申城种植的雪花。梅花盛开时,满树堆雪。尤其白梅,如同点点雪花,晶莹璀璨。“梅须逊雪三分白”,其实,梅花从不嫉妒雪的白,雪也没因此和梅生分,“梅花欢喜漫天雪”。去看梅花吧,没有雪就去看梅花。

  四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年底。越到年底,我就越盼着下雪。

  我就盼着,老板发年终奖时,钞票像雪花,纷纷扬扬。虽然现在都数字化了,钱都是打到卡里,但我希望公司年终奖还是以现金形式装入红包发放,那样,老板有成就感,公司有仪式感,员工有幸福感。闭上眼睛,想象被钱砸中的感觉,不啻是身披一场鹅毛大雪啊。我不讳言,我喜欢钱,我得到的每一分钱,都和雪花一样干净。

  要跨年了,去理个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陌生了,但还是忍不住要看。这次,从北方老家回来,同事都说,看过母亲,我的头发白得更多了,我说,越看,越担心母亲。照照镜子,果不其然,发如雪,这是为什么?我说,家乡的雪多情,特意让我带回来一些,想家的时候,就看看头上这雪。   这些天,老家又下大雪,在唱着《我爱你,塞北的雪》的时候,我担心起走在街头的乡亲。母亲就曾在雪地上摔了一跤,从此身体每况愈下。上海的深冬,却是小雨淅淅沥沥。有一首广告歌曲,把上海的气候来了一番广而告之:“上海的那头,是几天晴几天雨,是无尽的潮湿绕道的台风,以及许诺而常耍赖的冬雪。”

  立冬后,北方多地大雪纷飞,我每天都注意查看上海天气预报,又开始盼雪。时常到江山网里,去看雪花般飘来的文友的雪文。我一直想写一篇关于雪的文字,我急。有时,键盘上一个字都敲不出来,呆呆地盯着雪白的屏幕,像盯着一片雪野出神。我不忍虚构一片雪花,因为雪花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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