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最富有情感、最富有想象力、最富有浪漫色彩的语言艺术。诗人于沙说:“诗富有浪漫色彩,则不拘谨、不呆滞,而是神采飞扬、灵气飘荡,给人以极大的审美满足。”
既然诗歌是最富有浪漫色彩的艺术,那这浪漫色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其实,在诗歌作品的创作过程中,运用怪诞的创作手法,是制造浪漫色彩的途径之一。
什么是怪诞?
据查《辞海》,怪诞,是艺术家在艺术中反映生活真实和审美评价生活真实的方式之一。外表的玄妙幻想性反映着内容上明确的目的性。运用怪诞的领域极其广泛,文学特别是诗歌等常用这表现手法,当然绘画艺术也常用,可以是喜剧性的,也可以是悲剧性的。
运用怪诞的手法进行创作,也是诗人程维诗歌作品的艺术特色之一。
比如他的《老者》:
从巨大的斗笔下
游出一叶小舟
上面坐着老者
舟下墨浪翻滚
空中乌云陡暗
老者划动线条
在一张宣纸上逃亡
当我读到这首诗歌作品时,诗人程维每天早起即画半小时的生活场景呈现在眼前。与其说这是一个诗歌作品中的人物,倒不如说是诗人程维画笔下鲜活的人物。感叹诗人的笔力,入木三分。怪诞的艺术手法在他的诗歌作品和绘画艺术中运用得炉火纯青。
由于艺术是相通的,所以在诗歌作品的创作中,诗人程维运用了很多书法和绘画艺术技巧在里面,而在书法和绘画艺术中,诗人程维又融入了某些诗歌作品的创作手法。
下面,让我们再来读一下诗人程维的《柳叶刀》:
如此柔媚的利器
仿佛美人脸上最生动的一笔
如果把它放在眼睛上面
她眨眼,就能杀人
那么,谁还敢接近春天
谁还敢靠近柳叶眉的女人
在这首诗歌作品里,我们就可以体会到运用怪诞手法带来的阅读美感。“如果把它放在眼睛上面/她眨眼,就能杀人”。眨眼就能杀人?此说是没有根据的,也是不合情理的,因此这就是怪诞的、荒谬的。但是,就正因为是怪诞的,才映衬出漂亮女子的无穷魅力,让人想接近又不敢接近,浪漫色彩从诗行中自然地溢出。
又比如他的《人物:读一本历史画册》:
这个人物在历史中举足轻重
他的签字
写得并不漂亮。却赫然以珍品形式
在画册里保存
他一个字
曾经能决定许多人的死或生
这个人物的合影
身后总簇拥一大群人
不知是怕孤独还是
需要旁人填补他身外的空白部分
一文一武,是他旁边常站的两人
左边的戴副圆框眼睛
右边的腰挎宝剑。偶尔
还有一个女人
都是绝美的。这个人
完全可以做她父亲
但她是秘书身份
这里的“他”,一个字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或死,这是怪诞的。当怪诞的帷幕一旦被揭开,大家便会发现,这个曾经屹立在历史舞台上的、写字并不漂亮的人,是一个绝对的权力拥有者。
由于怪诞手法在诗歌作品中的运用,这样便出现了一个个的迷阵。但是,这一个个的迷阵,一旦被理性的灵光穿透,那便顿时觉得别有洞天,获得平常生活中不可能获得的一种审美愉悦。怪诞,看似无理,但无理却妙趣横生,因此又称之为无理而妙。
比如《蚂蚁物语》中的第二小节:
十万人在成语中筑成的长堤
也经不住它
比小还要小的力气的一击
能够吹倒一座房子的大风
动摇不了它的身体
“十万人在成语中筑成的长堤”,十万人怎么能在成语中筑成长堤?成语是什么?成语不是物件,是由汉字组成的词。这是怪诞的,也正说明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成语,十万人筑成的长堤,也经不起比小还要小的蚂蚁的力气的一击。
再比如《血与墨》的第一小节:
以血研墨的人
那么庄重、镇定
一脸肃然
他要写些什么
这里说的以血研墨,是怪诞的。这是诗人程维在为最后一小节作叙述的铺垫:“以水研墨者为书法/以血研墨者即为生命”。在这里,怪诞中含有象征性,而用象征的手法表现感情,创造情境,是古今中外诗人在诗歌创作中最常见的手法之一。
有文学评论家这样说道:“故意违反生活真实和客观的逻辑性,使人产生不近情理、似是而非、‘好像在说天话’的感觉,叫荒唐。”
“荒唐”与“怪诞”近义,也与“荒诞”、“荒谬”、“离奇”、“胡扯”、“瞎掰”等近义。怪诞是一种艺术,也就是常说的夸张法、变形法、反常法,即荒谬法。这些“法”在诗歌作品中比比皆是。
比如诗人程维的《棋手》的最后一小节:
天空是一副棋盘
雨在下着两个如棋的人
两个人
在下着:时间
天空是一副棋盘吗?下着的是雨,也有这个人,这是怪诞的,但诗人程维却理直气壮地就这么写。然而,就是这样的诗歌作品,被读者认可并接受,这说明怪诞手法的运用,在诗歌作品的创作中,不仅不会被大家认为是不可理解,而且还会认为只有这样的胡扯瞎掰,诗意才真正出来了。
又比如《菊花》第一小节:
要用多大的力气
这花的身子
才能举起寒天
露出她
玉样的肩
这花的身子要举起寒天?出语怪诞而荒谬。但正是这个怪诞荒谬,则巧妙地表现了物象在特定时间和空间的情境。这既是一种浪漫,又是无理而妙。
最后让我们再来读一下《风中行者》一诗:
风在吹响
风
在发上,风
在脸上,风
在肩上,风
在手上,风
在衣上,风
在风上
风
在身前
风,在身后
一个穿风衣的人在风里行走
努力摔开大风
——抛动双手
“风”,在“发上”、“脸上”、“肩上”、“手上”、“衣上”、“风上”,这是怪诞的,也是真实的。“风”,无孔不入,只要有空,它就钻。
穿风衣的人,努力摔开大风,也是怪诞的。风怎么能摔开呢?这是不合常规的、违背常理的,所以是荒唐的,但是此状却又是真实的。高手高超地运用这怪诞的手法,造出了高度的艺术效果,这就是诗人程维的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