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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蛙》中人物的异化

时间:2023-10-28    来源:馨文居    作者:刘雅  阅读:

书名“蛙”,音同“娃”,喻义为生命伊始。不同的是,自然界的“蛙”可以不受约束地肆意繁衍,而身为主宰的人类却不得不放弃神圣的本能,被迫寻找“偷生”的可能。

《蛙》是一部讲述计划生育国策下人物群像的史诗,展现了一个大群体(特指女性)甚至一代人的命运,揭示了特定时代下的异化现象,从《蛙》中可以看到人性的真实、脆弱以及扭曲。

书中塑造了不少典型丰满的女性人物形象,主人公——根正苗红的铁面干部姑姑万心;姑姑的追随者——小狮子;从天堂到地狱的少女陈眉等,这些人物的异化源自于身处的大环境,折射出了残酷荒诞的现实。

01姑姑:从“送子娘娘”到“瘟神”

“我”的姑姑万心,天生丽质,根正苗红,计划生育前,她是被人们捧上天的接生圣手“送子娘娘”,计划生育实施后,她成为了政策的忠实拥护者,从此跌落神坛,她为了计生工作,亲手葬送了2000多个未出生婴孩的性命,后成为被无数家庭唾弃的“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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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计生队长的几十年里,铁面无私的姑姑近乎偏执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那些偷孕的可怜妇女几乎无一能逃出她的魔爪。张拳之妻耿秀莲拒绝流产,为护住肚子里七个月大的婴儿,顶着西瓜蛰伏水底,姑姑带领人马,开启“战船”与孕妇进行游击战,誓要将其“逮捕归案”,用姑姑的话说,“绝对不能让他家的第四胎生出来,如果得逞,红旗落地是小,计划生育工作无法进行是大事!”

“我”是军队干部,妻子王仁美生下女儿后,姑姑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计生委的命令,未经同意就给妻子上了避孕环,还说道:当军官太太就得付出代价。当王仁美再次怀孕,姑姑得知消息,带领着工作队和拖拉机开进了村里搜捕王仁美,为了找人,姑姑威逼利诱,扬言要推倒四邻的房屋,最后王仁美被迫现身,却在做流产手术时大出血而死。

王胆是“我”的发小陈鼻的袖珍媳妇,只有70厘米,怀二胎后为了躲避姑姑的追捕,“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挪动着两条细细的小短腿,在布满荆棘的荒岭野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姑姑没有放过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直至王胆落水早产,姑姑才不得不放弃对她的搜捕,让那个早产的新生命落地。这样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姑姑职业生涯中唯一的漏网之鱼。

在姑姑这样铁面无私的妇科大夫手下,那些被举报偷孕的妇女有的直接丢掉性命,有的永远失掉希望。在很多人眼里,姑姑固然是可恨的。但,是什么让姑姑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刽子手?是姑姑人性本恶吗?

其实并非如此,晚年的姑姑一直在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午夜梦回时分也常被梦魇惊醒。她一直在反思,在忏悔自己的罪过,说明姑姑的内心也是柔软的,渴望被理解被救赎。

那是什么导致姑姑异化成了“瘟神”呢?莫言在书中审视并批判了这样的制度,“上边下一个指示,下边就要跑断腿,磨破嘴。”是特殊时代赋予姑姑的权力和她那近乎偏执的责任感,让她异化成了这样的一个刽子手。书中一度称姑姑这样的人为“红色木头”,就连“我”也深知姑姑“干工作太认真、太实在”的秉性,年轻时的姑姑也曾为自己神圣的职业而骄傲,也曾被人敬仰拥护,是姑姑变了吗?不,是时代在变,姑姑不得已成为了特殊政策下遭人唾骂的干部,她只能按部就班走下去,因为,时代需要这样的干部。

02小狮子:从制度追随者到殉道者

小狮子是姑姑的徒弟以及追随者,也是我后来的妻子。前期的小狮子只是姑姑的陪衬,后期人物的异化却着实引人深思。年轻时追随姑姑的小狮子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婚后的小狮子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但迟迟不孕,这俨然成为了她的心魔,退休后,她到处求神拜佛、买泥娃娃寄托心愿,最后变得神志不清,精神恍惚。

小狮子是可恨的,也是可怜的,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她没有别的选择。退休之后,当年的经历却成为了她的噩梦,始终无法摆脱,甚至影响到了她个人的幸福生活,一直无法生育是她作为殉道者的悲剧命运所在。

而后来小狮子为了满足心愿找陈眉代孕的做法也是有悖人伦的,但她还是偏执的这么做了,只为成为真正的母亲,小狮子在最后几幕中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是人物异化的集中体现。

像小狮子和姑姑这样严格执行“国策”的忠实干部,终其一生也未能摆脱噩梦纠缠,因果报应,一手沾满鲜血,一手写满忏悔,这是时代交给她们的任务,也是时代造成的个人的不幸。年轻时的小狮子也是善良温厚的,对待被强迫打胎的孕妇常存恻隐之心,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扭转这样的现实,到头来,只能用自己的一生偿还罪恶,不孕的身体和疯魔的意志是她晚年的报应。不得不感慨,时势造英雄,时势有时也专捉弄善良之人啊。

03陈眉:从纯洁少女到代孕工具

陈眉是袖珍媳妇王胆的遗腹子,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她和姐姐陈耳是高密东北乡最漂亮的姐妹花,她们是“羊群里的骆驼,是鸡群里的仙鹤”。性格纯真品性美好的两姐妹在南下打工的玩具厂遭逢大火,结果姐姐命丧黄泉,妹妹陈眉被烧毁面容,从此深陷泥沼、厄运缠身。

在最后的剧幕中,作者集中展现了陈眉不幸的命运。她从一个天真的女孩变成了代孕工具,又在生产后被赖掉钱财,在感知到生命的美好想要回孩子时却又被无情戏耍,最后变成了神志不清的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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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眉的命运让人唏嘘无限,在这个女子身上,作者更多展现了社会黑暗现实的一面,善良之人往往是残酷现实的受害者。莫言通过陈眉之口揭示了代孕这样的社会现象,也引起了我们的省察与反思。这是现代人为达到生育目的不择手段的方式,也是社会异化的一种折射。

某郑姓明星事件后,“代孕”一词现在在我们看来也并不陌生了,殊不知早在2009年莫言出版的《蛙》中就已经在省察这样一种社会现象了。忽培元说:“时代在激流奔涌,文学更应当在这里发出具有感召力的响亮声音。”虽然那个特殊的年代已经离我们远去,但眼下的现实却有着比那个年代更残酷的真相存在。《蛙》作为莫言的代表作,无疑是对现实最深刻的摹写,既展示了人物的异化,也借“我”之口揭示了造成异化的原因。有良知的作家会时刻审视着周遭的一切,用笔做武器来揭示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我想,这大概就是莫言作品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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