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跟计算机越来越密不可分的过程中,我们越来越多的人生体验通过电脑屏幕上闪烁摇曳、虚无缥缈的符号完成,最大的危险就是我们即将开始丧失我们的人性,牺牲人之所以区别于机器的本质属性。”美国著名科技作家尼古拉斯·卡尔在新作《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中所下的结论,或许会让每一个读者感到震惊。我们的思维“在这种飞行过程中重新对本身编程,改变它的运作方式”,以搜索引擎为代表的互联网新贵技术力量,给人类的能力延伸带来了新的加速器,但也使人脑进一步变得“浅薄”。
不过,我们要问的是,是网络“浅薄”了我们,我们乐意被“浅薄”,还是早就浅薄了自己?这是个问题。早在7年前,时任《哈佛商业评论》执行主编的卡尔,以一篇《IT不再主要》,在IT界引起轩然大波。此次他瞄准的是数字化的“内容”以及人们的“阅读”行为。不能不承认,网络给我们带来了阅读的视觉盛宴,无论男女老幼,高知还是半文盲,大可从中搜寻到你的最爱。我们不再需要记忆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话本小说,不再需要淘书于书山书海,也没了阮囊羞涩之时为了一本所爱拿起放下割舍再三的无奈,甚至一直想买而不得的名著佳作,只要把需求输入搜索,就将现身面前。包括有声的阅读,连你默读的劳苦都可以省俭了。这就是网络的阅读,一种便宜极了的现代阅读。
卡尔历数人的大脑在语音时代、文字时代,以及印刷术发明之后,大批量书籍报刊传播时代的差异,他认为活字印刷术唤醒了人们,深度阅读随之成了普遍流行的阅读习惯,在这种深度阅读活动中,“寂静是书中含义的一部分,寂静是读者思想的一部分”。我们或许都有捧读一本好书时的温馨记忆。坐在有阳光的室内,或默读或朗诵,或掩卷沉思,或随时记下点滴,抑或身边的新茶正释放着氤氲的气息,我曾经就把这种场景叫做温馨的生活。图书馆、书籍所培育出来的“宁静的阅读”和“深邃辽远的对话”,正是人类文明薪火相传的重要载体,也是人类实现审美愉悦的“思想体操”。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其实一个好读书的人必定是一个心境高远的好人,一个好读书的民族必定少了许多的浮躁与奢靡。
或许,是互联网的出现,彻底颠覆了我们所养成的阅读习惯。或许,是网络的便利,使我们的“深度阅读”被逐渐置换为“浅度浏览”。卡尔感慨,“互联网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当我们被一个个“热点”所吸引,围观一个个“看点”,十分倾目专注的时候,我们却成了一个躁动的“网虫”。总在不同的热点以至几个视频窗口间跳来跳去。而此时,仍不断有跳出来的窗口,有信息传送叽叽的叫声,刺激着你的兴奋点。让你很少能驻足片刻,就像一个游人留影快照之后,便急匆匆直奔下一个景观而去。有数据表明,大多数网页被读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网页被读超过两分钟。难怪卡尔忧虑,“我们已经抛弃了孤独宁静、一心一意、全神贯注的智力传统,而这种智力规范正是书籍赠与我们的。我们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杂耍者的手上。我们正在彻底颠覆图书好不容易缔造出来的深阅读、独处阅读的氛围和神经系统。”
不错,网络就像一个新嫁娘,让人忘情不能自已。这难道是网络的过错吗?显然不是。而是我们早就心有旁骛、移情别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没有了捧读静思的心志,没有了“深度阅读”的习好,也失去了“雪夜拥炉读禁书”的那种快意。我们为欲望而忙,为欲望而死。因为读书带不来财利,成不了富豪,更因为读书不再是生死相许的承诺,而变得可有可无。人类的惰性,接近了再回到泥窝里去的“猪性”,正在日益消失的专注、沉思和反省力,甚至如卡尔所忧虑的,连我们的大脑都要被“外包”了,其结果,我们不仅被浅薄,甚至会消失。正像那个戴枷锁的和尚茫然索问,“我哪里去了?”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