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馨文居,您还没有 [ 登录 ] [ 注册 ]

漫画家的家国情怀

时间:2024-06-02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史鹏钊 张思懿  阅读:

  序章:以信为媒的君子往来

  书信,是人类文明生活中出现极早、流传极广的文体。古今往来,许多名人书信都遗留了下来。而收藏名人信札,古今有之,中外均热。写信的人或是洋洋洒洒千百言,或是匆匆忙忙三两句,是真情的流露,是心中的苦闷,也是信息的传播。

  近年来,中国名人信札进入到了拍卖界。名人信札作为一种文化遗产,具有多种功能,有的具有很高的文化鉴赏价值,本身就是艺术品。作家荒芜收藏的信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信,是荒芜先生生前收藏了多半辈子的珍视之物,这也是他和自己朋友们友情的见证,弥足珍贵。

  本书的主人公荒芜是现代作家、文学翻译家,原名李乃仁,曾用笔名黄吾、叶芒、李水、淮南、林抒、方吾等。1916年正月初九出生于安徽省凤台县(今属淮南市。民国早期曾与寿州并立,荒芜因此常说自己是寿州人),这里位于淮河中游和淮北平原南缘,八公山之下。八公山是汉代淮南王刘安的主要活动地,博大精深的《淮南子》也诞生于此。荒芜先生幼读私塾时就显露了聪颖的天资,一部《左传》能背诵多篇,四书五经谙熟于心。在私塾8年学习中,最喜读《诗经》和唐诗。

  荒芜先生12岁考入南京金陵学校中学堂,15岁考入上海复旦大学实验高中。毕业前一年,学校因战事由上海江湾迁至杭州城隍山下,他得以饱览三竺六桥之盛景。三竺,指杭州灵隐山飞来峰东南的天竺山;六桥指西湖里湖环璧﹑流金﹑卧龙﹑隐秀﹑景行﹑浚源等。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1933年1月17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和工农红军军委发表宣言,表明愿在三条件下与全国军队停战议和,共同抗日。

  1933年夏,17岁的荒芜从上海复旦大学实验中学毕业,考入北京大学。当时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为胡适,劝青年们学历史,因此就读于历史系,同时选修西语系英文专业,在校期间发表散文处女作《还乡》,编辑英文刊物《北平花》。

  在校期间,荒芜选习了顾颉刚先生的秦汉史,傅斯年先生的魏晋六朝史,陈垣先生的元史,孟森先生的明清史。旁听了朱光潜先生的诗论、梁实秋先生的莎士比亚课等。其英文翻译课,受业于叶恭绰先生。

  闻一多先生于1932年从青岛大学回到母校清华大学,任中文系教授。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同时,也常到北大讲课。荒芜在校期间,也去旁听闻一多先生《诗经》课。受其影响和鼓励,荒芜开始翻译惠特曼的短诗,他于1956年12月12日在《文汇报·笔会》曾有忆文《惠特曼与闻一多》。

  1937年毕业时,适逢七七事变发生,在京待到八月中旬离开北京。10月,蒋介石发动第5次反革命军事围剿。

  1937年至1938年,先后在湖南和贵州等地教书,亲眼目睹了长沙的大火,并亲身经历了湘黔大撤退。长沙大火于1938年11月13日凌晨发生。因应对日寇的进犯,国民党当局采用焦土政策,制定了焚烧长沙的计划。但在计划正式实施之前,一系列偶然因素却让这场火灾变得完全不受控制,最终导致长沙30000多人丧生,全城90%以上的房屋被烧毁。

  1938年3月27日,荒芜参加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10月27日,武汉会战结束。长沙大火后,荒芜辗转到四川江津,被战时国立九中聘为国史教师(这个学校凭家乡话收容了3000多名皖籍流亡师生)。在这里,荒芜与高三部女生舒展相识,1940年后在重庆结为伴侣。

  在重庆,荒芜还喜逢金陵中学堂同学朱海观。朱推荐他去见当时文化委员会的郭沫若,遂被介绍到琵琶山上的苏联大使馆教授中文,兼为报刊编辑写作,同时翻译文学作品。荒芜靠菲薄的稿费生活,极为贫困潦倒,甚至经常断炊。

  妻子舒展原名舒昭谟,安徽省安庆人,1923年出生。经八路军驻渝办事处介绍,到(重庆)东北救亡总会宣传队和重庆妇女指导委员会工厂服务队,在日军炮火中从事抗日救亡宣讲活动;1942年舒展考入(重庆)美国新闻处中文部工作。在这里荒芜夫妇与著名的新闻工作者刘尊棋(1949年后,担任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国际新闻局副局长)相识相知。1948年春天,舒展与荒芜同赴晋冀鲁豫解放区,舒展先后在北方大学艺术部和华北大学一部学习,改常用名为林印。1949年春,她被分配到军委铁道部政治部,跟随滕代远将军在一线工作。《人民铁道报》创刊时,她成为报道新中国交通建设的首批专业记者。

  1941年11月16日,郭沫若五十寿辰和创作生活25周年庆祝会在重庆举行。

  1942年前后,大批文化人以笔抗战,写作或翻译抵抗文学作品。1943年在译出短篇小说《乌克兰人》时首次使用了笔名荒芜,译品刊于重庆《新华日报》。这一时期他还译出了法国作家、哲学家让·保罗·萨特的心理小说《墙》,是将这位哲学家介绍到中国来的首位译者。

  在担任《世界日报·明珠》副刊主编期间,荒芜译作较多。除翻译美国黑人麦凯、惠特曼、赖特等人的诗歌或短篇外,还翻译了赛珍珠小说《生命的旅途》。

  荒芜涉猎较广,不仅积极为国人引入美国文学,还翻译过法国、捷克、印度等国的文学作品,并译介大量苏联文学和苏联文艺理论的文章,使外国文学作品更多地进入了中国广大读者的视野。

  1944年年底经刘尊棋推荐,荒芜参加盟军军官考试,考上了盟军华语学校文化教官职位,赴檀香山担任中文教官,也用英文讲授中国近代史。1946年秋回到上海,担任《文汇报》副刊编辑和法国通讯社英文编辑。

  1947年到北京,任中国文学家协会北平分会候补监事。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1948年荒芜进入晋冀鲁豫解放区,先后在北方大学文艺学院和华北大学第三部担任研究员。继续译美国奥尼尔戏剧《悲悼》三部曲;与朱葆光合译英文诗集《朗费罗诗选》。时年考虑到国民党管辖区亲友的安全,解放区的组织建议其改名换姓,自此常用名改为荒芜。

  1949年7月北京解放后,随华北大学研究部回京,由老友刘尊棋力荐,参加了中央人民政府国际新闻局的筹建工作,同年担任大型对外刊物《争取人民民主,争取持久和平》中文版主编和国际新闻局资料研究室主任,从事对外宣传工作。本月,还参加了“北平市各界人民纪念七七抗日战争12周年暨庆祝新政协会议筹备会成立大会”并在天安门金水桥合影。

  1949年前后的译作《苏联文艺论集》《高尔基论美国》、苏联小说《一个英雄的童年时代》《栗子树下》等陆续出版。

  1952年7月1日,新闻总署国际新闻局改组为外文出版社。荒芜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并调任外文出版社图书编译部副主任,此时他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光明的憧憬。

  1956年冬,调至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西方文学组美国文学研究岗位。此时对艾尔伯特·马尔兹的研究正在深入,所译《草叶集选》已臻成熟,全稿已发至上海的出版社。1956年10月,印度作家耶凌达罗·库玛尔应邀来中国参加鲁迅逝世20周年纪念会,荒芜先生陪同。当时正值壮年的荒芜(40岁)潜心翻译了这位印度作家的另一部代表作——中篇小说《辞职》,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1月出版这部译作时,却只用了译者的笔名李水。原因就是1957年5月14日,荒芜在民盟组织的鸣放会上提出了尖锐意见,会后被戴上了右派帽子,与黄苗子、丁聪、聂绀弩、刘尊棋、谢和庚等,同被发配到北大荒接受监督劳动。在黑龙江853农场度过了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日子。1960年底返京,回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当中外文资料员降为使用,长达17年。

  1963年9月,外文出版社改组为中国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

  1969年7月至9月,文化部所属各单位和文联各协会全部工作人员,分别下放到湖北咸宁、天津静海等“五七”干校及部队农场等地。“五七干校”是“文革”时期根据毛泽东的《五七指示》兴办的农场,是集中容纳党政机关干部、科研文教部门的知识分子,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思想教育的地方。在那种条件下,所有人只能干体力活,而不能从事专业研究和创作,大好年华在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单调的生活中悄然消逝。荒芜随文学研究所全体下放到河南信阳罗山“五七干校”。

  1972年后荒芜返京,原住房被占,只得借住在文学研究所三楼旧日的报纸库,这里曾是“牛棚”,关押过35位文学研究者,荒芜用空书架糊上报纸,权当围墙,并将这间斗室命名为“纸壁斋”。

  1976年10月以后,他经常在国内外报刊上发表诗文和翻译,在介绍美国现代文学方面尤为勤奋。

  1978年5月12日,文化部举行揭批“四人帮”万人大会,宣布为一大批受迫害的文艺工作者平反。10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大楼面临拆除,荒芜终于分配到位于北京天坛东侧路的两间半临时房,告别了自己住了六年半的临时房“纸壁斋”。

  1979年恢复了正常身份。落实政策后,调至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欧美文学研究室岗位,继续研译美国文学。

  1979年至1986年,出版译著有《奥尼尔剧作选》《马尔兹中短篇小说集》、剧本《雨果先生》、马克·吐温《海外浪游记》、《麦凯自传》(即《远离家乡》)等。

  1980年出版译作《奥尼尔戏剧五种》(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2年离休后,荒芜继续发表翻译作品,撰写旧体诗及散文,晚年主要以旧体诗写作享誉文坛。

  1985年,在武汉参加由武汉作协和《长江日报》发起的黄鹤楼笔会。李普、李蕤、徐迟、邹荻帆、碧野、秦兆阳、萧乾、端木蕻良、绿原、苏金伞等故交好友同时参会。

  1985年元月,荒芜与著名书法家、美术史家黄苗子、画家郁风夫妇和装帧设计大家曹辛之等发起创办《诗书画》报。

  他们在《我们不要发刊词》的发刊词中写道:“我们的国家是诗歌的国度,是书法艺术的国度,也是绘画艺术的国度,人们对诗书画有着传统的喜爱。我们民族许多美德的形成,和诗书画是分不开的。我们想以这张报纸,把这个美好传统保留下来,发扬光大。”这段话既表达了创办者们创办《诗书画》报的初衷,也抒发了荒芜和他那一代文人的深挚爱国情怀。

  1995年3月这位文学老人悄然离世,留下翻译作品300万字。

  荒芜文笔清新淡雅,写诗颇有世外隐士之风,俞平伯、朱光潜等文学大家对其颇为赞赏。2017年7月,广东花城出版社出版《荒芜旧体诗新编》收入500余首旧体诗。

  翻译工作是高难度的再创作过程,荒芜却总是能在长、短篇小说,诗歌、剧本、文学评论、游记诸多文体中游刃有余。翻译界人士对荒芜的硬功夫都十分佩服,无论是申奥、萧乾、叶笃庄、朱海观、张友松等老朋友,还是初入门的研究生,遇到卡壳点,都喜欢找他切磋或向他请教。

  荒芜先生的重情诚笃在文人圈里是出了名的。他与朱光潜、沈从文先生的友情与交往,被传为佳话。1980年荒芜写了《师友之间》一文,专门向海外读者介绍朱光潜先生的美学道路。1981年《纸壁斋集》再版,朱光潜先生亲自为他写序。1983年4月,朱光潜还给荒芜写最后一封谈诗信时,时年已83岁。荒芜编著的《我所认识的沈从文》于1986年7月由湖南岳麓书社出版。

  荒芜先生的侠肝义胆在文人圈里也是出了名的。他曾热切地向符家钦先生建议,翻译金介甫著《沈从文传》。符先生欣然接受后却发现难度极大,全书25万字,资料倒有15万字,也担心译著出版受阻,译事因故中途停顿。荒芜得知后,觉得符家钦确是译沈传的最佳译者,应大力促成此事。不仅联系沈夫人为符借阅沈原著,还反复地对符先生说“那是很值得做下去的事情”!又找到上海的翻译家叶麟鎏,请他亲自做全书校订。1988年《沈从文传》竣工时符先生对荒芜说:“能将此书做好,了却兄长推荐原情,是一幸事!”

  荒芜著作主要有诗集《纸壁斋集》(1981年6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纸壁斋续集》(1987年1月,湖南人民出版社),诗话集《纸璧斋说诗》(1985年2月,三联出版社)、《麻花堂集》(1989年1月,广东人民出版社)、《麻花堂外集》(1989年8月,广东文化出版社)。作为代表,荒芜曾参加全国第一、二、四次文代会。

  主要译作有小说《新生》(现代书局)、《一个英雄的童年时代》(1949年10月,晨光图书公司),剧本《悲悼》(1949年,良友图书公司)、《栗子树下》(1949年9月,天下图书公司),文艺理论《高尔基论美国》(1949年,北京大众书店)、《苏联文艺论集》(1950年,北京五十年代出版社)、《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天下出版社),译著《惠特曼诗选》《美国黑人诗选》《朗费罗诗集》(晨光图书公司)、《马尔兹短篇小说集》(1955年,作家出版社)、《马尔兹独幕剧选》(合著,1954年,作家出版社)。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他还在《人民日报》《文汇报》《人民文学》《作品》《译文》等报刊上发表过作品。

  作为一代文学翻译家,荒芜和来自各界的朋友交往,在改革开放前后的时代多有书信来往,弥足珍贵。从荒芜与丁聪、萧乾、李世南、姚雪垠、茅盾、范用等人的书信往来中,能够窥见改革开放前后国内知识界的思想状况和文学走向繁荣的事实,因为荒芜交往的“朋友圈”中均为同道人士,代表了领域的面貌,更是体现了七位先生的为人处世之道。无论是那个时代对社会的评价、创作理念的探讨,还是内心状态的坦露,迈入老年提到的生老病死,彼此的关心言语熨帖,真情所至,声气相通,肝胆相照,无不令人动容。

  到如今,互联网的到来,是时代的进步。

  到如今,手书信的远去,凝聚的是风骨。

  丁聪:漫画家的家国情怀

  知道丁聪,是因为他的漫画。2022年在上海出差,有了多半天的闲暇时间,如何打发呢?首选丁聪美术馆。它位于上海金山区枫泾古镇青枫街49号,成为了我心底最大的精神满足。如今的枫泾古镇,已成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丁聪美术馆馆内布置共分为三大板块,分别介绍丁聪父亲丁悚生平,丁聪生平、代表作和“小丁书屋”,以及丁聪与朋友,用讲解人的话说,这是集展示宣传、互动体验为一体的综合文化品牌艺术馆,已成为热爱丁聪漫画的人的打卡地。

  据现场的人介绍,枫泾古镇是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亦为新沪上八景之一。历史上,因地处吴越交汇之处,素有吴越名镇之称;如今,它与沪浙五区县交界,是上海通往西南各省的最重要的“西南门户”。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古镇周围水网遍布,镇区内河道纵横,桥梁有52座之多,现存最古的为元代致和桥,距今有近700年历史。镇区规模宏大,全镇有29处街、坊,84条巷、弄,是上海地区现存规模较大、保存完好的水乡古镇。这里素有“三步两座桥,一望十条港”之称,镇区多小圩,形似荷叶;境内林木荫翳,庐舍鳞次,清流急湍,且遍植荷花,清雅秀美,故又称“清风泾”“枫溪”,别号“芙蓉镇”。这里的美,对于我一个来自黄土高原上来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人在画中游了。

  丁聪,笔名“小丁”,1916年12月6日生于上海金山枫泾镇,这里原属于浙江省嘉善县,1958年并入上海市。丁聪少年时受父亲丁悚和老一辈漫画家影响,从而学习漫画。丁聪的父亲丁悚生于1891年,是上海二三十年代民国时期的著名画家、上海漫画界和月份牌画界的中心人物和组织者。他组织了中国第一个漫画会,有着“中国现代漫画先驱者”之美誉。

  1931年,15岁的丁聪在上海《新闻报》发表了第一幅漫画,并为上海漫画刊物《时代漫画》和《上海漫画》画漫画。20岁时,经黄苗子介绍,到当时风行中国的一本图文并茂的大开本刊物《良友》画报当美术编辑。黄苗子生于1913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从香港到上海,从事美术漫画活动,当时先后任上海市政府租界办事处办事员,卫戍司令部中尉书记,上海市公安局科员兼大众出版社《大众画报》《小说半月刊》编辑,为我国当代知名漫画家、美术史家、美术评论家、书法家、作家,于2012年1月8日去世于北京。

  也就是在20岁那年,丁聪的作品参加了在上海举办的全国第一届漫画展。因为聪字的繁体字笔画太过于复杂,字显得过大,在张光宇的建议下,取笔名“小丁”。张光宇1900年出生,是我国漫画家,装饰画家。他于二十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在上海创办东方美术印刷公司、时代图书公司,编辑出版《上海漫画》《时代漫画》《独立漫画》等杂志,代表作有《西游漫记》等。

  抗战时期,丁聪成为中华全国漫画界抗敌协会成员。他创作了大量的救亡漫画,参与编辑了良友公司出版的《战士画刊》《战时画报》等。良友公司全名良友印刷图书有限公司,是中国第一家以图像出版社为主的民营出版机构,1925年7月由伍联德创建于上海市北四川路鸿庆坊,1946年停业。《良友画报》于1926年创刊,是我国第一本大型综合性画报,先后由周瘦鹃、梁得所、马国亮、张沅恒等主编,订户大多为旅居海外各地的侨胞,后被迫停刊。

  抗日战争爆发,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丁聪和张光宇等人乘船到了香港。《良友画报》于1937年11月1日在香港复刊。得知丁聪等人到了香港,伍联德邀请其到《良友画报》工作。这期间,丁聪创作了《逃亡》《游击三代》《妈妈》《军民合作》等大量抗日宣传画。

  1938年,叶浅予从当时的抗战中心武汉来到了香港。22岁的丁聪帮助他编印国共合作时期的国民政府军委政治部三厅出版的《日寇暴行实录》和其他外文的对外宣传刊物。叶浅予是浙江桐庐人,生于1907年3月,20岁开始在上海当柜台伙计,他画过广告,教科书插图,并从事过时装设计、舞台美术布景等。1928年时任上海漫画社编辑,开始了漫画创作。抗日战争爆发后,叶浅予在上海组织漫画宣传队,参加了由郭沫若负责的政治部三厅,投身于抗日宣传工作。1939年在香港经办《今日中国》,他的漫画以夸张的艺术闻名,作品无不令人捧腹大笑。

  丁聪在香港的四年期间,不仅参加了叶浅予组织的抗日战争宣传画展览,还参与举办抗日宣传画展,结识了廖承志、潘汉年等中国共产党员。他除了编辑画报外,还创作了大量的漫画作品。

  1940年秋季,24岁的丁聪前往重庆,在中国电影制片厂任美工师,同时还兼任舞台美术设计。其中吴祖光编剧的《正气歌》,金山导演的《钦差大臣》,老舍编剧的《祖国在呼唤》,曹禺编剧的《北京人》《家》等等,其舞台美术设计都是他的作品。因时局的变化,1941年初,丁聪、张光宇等人又转战到缅甸、越南等地。

  1941年4月,夏衍主编的《华商报》在香港创刊。6月,苏德战争爆发。

  1941年初夏,从缅甸经新加坡回到香港。在新加坡时,丁聪见到了作家郁达夫,两人交谈甚欢。郁达夫生于1896年12月,是新文学团体创造社的发起人之一。1938年12月,应新加坡《星洲日报》邀请,郁达夫前往新加坡参加抗日宣传工作。为躲避日寇,他于1942年2月前往印尼,1945年8月29日在苏门答腊西部一个小市镇被日军杀害。丁聪曾为郁达夫的小说《春风沉醉的晚上》插图,至今仍称为经典。

  1941年8月,时任半月刊杂志《笔谈》主编的茅盾邀请丁聪担任刊物美术编辑工作,从此开始了他们之间多半生的友谊。茅盾曾写过一首五绝,题为《赠丁聪》。这首写于1980年6月,后编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茅盾诗词集》。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茅盾曾写《读丁聪〈阿Q正传〉故事图》,手稿由丁聪裱成手卷保存。“文革”期间被抄,后失而复得。丁聪将此手卷带到茅盾家中请求题诗纪念。诗句朴实无华,却自然流露出一种真挚亲切感情。

  1941年12月8日,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侵沪日军占领上海公共租界。年底,香港沦陷。丁聪一行被转移到了今天的深圳市宝安区后,又向广西桂林转移。因道路等原因,路途达100天,直到1942年夏才得以到达。在此期间,虽舟车劳顿,但丁聪还创作出题为《东江纵队100天》的组画,现收藏于深圳美术馆。为什么叫做东江纵队呢?是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在广东省东江地区领导创建的一支抗日游击队。

  1942年5月2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在延安召开文艺座谈会,毛泽东两次到会讲话,后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题发表。秋,丁聪一行辗转来到重庆,居住在一个叫做“碧庐”的地方。读了张燕君著的《百岁顽主黄苗子》才知“碧庐”的由来。书中记载:

  为了方便更多的朋友居住,唐瑜将自己在昆明一家电影院的股份转让掉,在离“依庐”不远处租下一块地,亲自绘图设计、督工建造,盖起了一所可供十多人居住的大房子,并在客厅里砌了个漂亮的壁炉;与“壁炉”谐音,这所宅子被命名为“碧庐”。

  这是座二层小洋楼,吴祖光夫妇、金山夫妇、戴浩、盛家伦、方菁、萨空了、沈求我等人都先后在这里住过。这些文化人虽然大多数无党无派,但都对共产党人怀有好感,其中一些甚至是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常客。他们非常愿意在夏衍的领导下,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共产党方面也常常选择在这里召开一些重要会议。

  当然,夏衍、黄苗子、郁风、戴浩、冯亦代等人自然是“碧庐”的常客,丁聪和黄苗子更是在这里重逢。就在那个时期,秧歌剧《兄妹开荒》从延安流传到了重庆。在剧中,来地里送饭的妹妹骂假寐的哥哥是“二流子”。“二流子”三字,在我们陕西话里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这一称呼让“碧庐”里的住客觉得颇为有趣,于是“二流子”的称呼被叫来叫去,成了大家取笑彼此的代名词。

  1943年春,27岁的丁聪随着吴祖光的中华剧艺社来到了成都。中华剧艺社为中国民间职业话剧团体,简称“中艺”。“皖南事变”后,重庆文化界进步人士纷纷离渝赴香港、延安等地。1941年5月,中共中央南方局委托阳翰笙等在重庆正式成立。“中艺”冲破重重困难,先后在重庆、成都一带公演过《屈原》《孔雀胆》《天国春秋》《升官图》《大地回春》《法西斯细菌》《长夜行》等剧目,对配合抗日民主运动和抗击反动文化逆流起到积极作用。1947年停止活动。

  1943年秋,应成都《华西晚报》副主编陈白尘邀请,为其主编的文艺副刊画鲁迅《阿Q正传》24幅系列连载插图。1944年创作完成,并请老刻工胥叔平刻成木刻,在《华西晚报》得以发表。据陈白尘先生晚年在《对人世的告别》中回忆,1943年同期,荒芜也是《华西晚报》的积极投稿人。

  1944年初,经画家庞薰琹和吴作人介绍,到成都的四川省立艺术专科学校教书。庞薰琹时任该校教授兼实用美术系主任,吴作人是巴黎高等美术学校毕业生,为中央大学艺术系教师,国画大师徐悲鸿门生。

  1944年夏,丁聪前往灌县和青城山旅游。在青城山的天师洞,遇见了徐悲鸿和廖静文。徐先生见到丁聪的彩墨作品《花街》,爱不释手,说“没有看见一个中国人这样画过”。他要走了《花街》《阿Q正传》等作品,并付了作品裱画费。徐悲鸿还画了一幅画送给丁聪,题字为“小丁吾兄,方家指正”。就在这一年,丁聪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会。民盟于1941年3月在重庆秘密成立,当时的名称是“中国民主政团同盟”,主要由从事文化教育以及科学技术工作的高、中级知识分子组成。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丁聪谢绝友人邀其去美国工作的邀请,返回老家上海,从事文化电影公司广告画工作的同时,积极投身于上海民主运动。

  1946年4月,丁聪与庞薰琹、吴作人等人成立了“上海美术作家协会”。同年,《阿Q正传插画》由上海出版公司结集出版,书为64开,24幅图。裱布精装,书名烫银。许广平、茅盾、吴祖光都分别作了序,黄苗子写跋。一本小书,集中了这般阵容,可见大家对这本书的爱重,以及丁聪的人脉。该书是丁聪的第一套书籍插画,也是他涉足插画的成名作。而这24幅图的再现之路,却十分坎坷。荒芜在1953年曾亲任责任编辑,请杨宪益戴乃迭夫妇译成英文《阿Q正传》,欲将此24图配入,向世界发行,却不幸受阻。直到2000年,由外文局新世界出版社再版了英汉对照本,才由陈友升等后来者继任责任编辑,完成了多位前辈们的心愿。此时,只有杨宪益前辈还在世,余曾为此图面世奉献过的茅盾、荒芜、戴乃迭、唐弢、陈白尘众前辈均已离世。84岁的丁聪老人为此激动万分,写了千余字后记,追述此事前因后果。

  1947年秋,31岁的丁聪因时局原因,陪同茅盾乘船前往香港。期间创作了除在成都创作的《现象图》外的第二个长卷《现实图》。时年,丁聪与凤子、叶以群、马国亮等出版文艺刊物《人世间》。凤子任主编。

  1948年9月至12月,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打响。

  1949年,丁聪与一群进步文化人士从香港乘船经天津回到北京。7月2日,参加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会。9月,随中国代表团参加在匈牙利布达佩斯举行的“世界青年代表大会”和“世界青年联欢节”。9月21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丁聪被安排为列席人员名单。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北京30万人在天安门集会,开国大典隆重举行。

  1949年至1957年,出任《人民画报》副总编辑兼编辑部主任,任期长达8年。《人民画报》于1946年8月1日创刊于河北省,1950年7月在北京重获新生,是新中国出版的第一本面向世界的综合性摄影画报。在此期间,丁聪还参加了第一届青代会,任中华全国青联常委兼副秘书长,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等职务。

  1956年12月31日,40岁的丁聪与29岁的沈峻结婚。沈峻原名沈崇,曾是北京大学先修班学生,祖籍福建闽侯,出身望族,其外公是近代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林琴南,曾祖父沈葆桢,系林则徐的女婿,清末创建南洋水师的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峻从上海复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对外文委宣传司,当时沈峻的上海同学丁一薇也来到了北京,她正是丁聪的妹妹。由于丁一薇的关系,沈丁二人相识,并熟络起来,最终在《人民画报》负责人的撮合下,二人喜结连理。

  1957年6月8日,中共中央发出《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的指示》。全国“反右”运动开始。正值丁聪妻子怀孕之时,41岁的他走进了人生的昏暗时刻,被打成右派分子。1958年3月,荒芜与丁聪同期到了北大荒接受监督劳动。荒芜被发配到853农场,上完达山伐木;丁聪被发配到八五〇农场云山畜牧场。他先后参加了修“五一”水库和云山水库的劳动。据《艺术家丁聪的北大荒情结》一文记述,丁聪回忆当年在工地劳动时的情景时说:“真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劳动强度相当大,铲土运土抬土上坝,来往穿梭,好在我当时才42岁,身体比较棒,拼命干活,也就把心里的苦闷丢在脑后了。”为了不荒废时光,丁聪临来北大荒时,偷偷从家带来一卷日本宣纸,卷得紧紧的,塞在箱里,生怕旁人特别是领导发觉,空闲时,他就偷偷地画,或者追记工地劳动时的场景和人物。没有尺子,他就把皮带解下来,比尺子还方便,旁人也发觉不了。

  1959年初,丁聪被调往《北大荒文艺》编辑部,与吴祖光一起工作,为美术编辑。在此期间,一半时间劳动,一半时间在杂志做美术编辑。丁聪为《北大荒文艺》画了不少插图,笔名不叫“小丁”,改为“学普”“阿农”。但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丁聪画的。别人发稿可以领到稿费,而他画插图不得分文,这一切都未使他感到不公平,因为只要允许他拿画笔,就可以使他本来单调的生活变为充实。

  1961年,45岁的丁聪从北大荒回到北京遭到原单位拒收,一时又无单位接收,在家里加工成稿了一批反映当地军民生活的稿件。1962年被摘掉右派“帽子”,被安排在国际书店推广科画书籍推广材料。同年,因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被认为在书店工作不合适,于是被安排到中国美术馆展览部监督劳动,主要工作为挂画、写标签,布置展览。

  1962年至1963年,利用工作业余时间,在废卡纸片的背后,丁聪完成了《鲁迅小说插图》32幅。

  1966年上半年,文化大革命开始,50岁的丁聪再次被扣上几重帽子,在单位监督劳动。

  1967年1月17日,中共中央正式发布《关于文艺团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

  1969年,丁聪的父亲,著名画家丁悚因病去世,终年78岁。作为中国漫画的先驱之一,丁悚与马星驰、沈泊尘、钱病鹤等属于第一代漫画家,为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贡献了笔力。就在这时,丁聪未能获准奔丧,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1974年初,58岁的丁聪被转移到北京南郊黄村“五七”干校劳动,直到1976年10月“四人帮”覆灭。

  “文革”结束后,勤奋的丁聪为了弥补这20多年被浪费了的时间,先是从事文学书籍插画,创作了惊人的作品,其作品的数量超过了以前作品的总和。

  1978年开始,丁聪为老舍的作品《骆驼祥子》作系列插图。老舍的《四世同堂》《骆驼祥子》等作品,在他活着时候,无法在国内再版。直到“文化大革命”后,才得以再版。丁聪写给荒芜的回信说到了自己近期接到的大活儿。丁聪和荒芜都是北大荒曾经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见信如下。

  荒芜兄:

  信早收到。总想抽空去看你,不是热就是雨,一直耽搁下来了,甚为抱歉!

  你忙的怎么样?你的平反已见报,不简单。你介绍的摄影人员,我处无法接受,人事问题,我从不插手。要去的人不少,由他们去纠缠吧!

  目前正忙于搞《四世同堂》的插图。全书七十多万字,光看一遍就得个把星期。絜青老大妹之托,不能不接也。稍凉些时,约个时间聊聊如何?

  俪安。

  小丁

  十四日

  1979年,丁聪为老舍的《四世同堂》做了插图,共计20幅系列作品。在这一年,还有老舍的《牛天赐》《老张的哲学》《二马》等也做了插图,还有老舍作品英文版《正红旗下》《茶馆》设计了封面。这些都来自于老舍先生夫人胡絜青的请求,丁聪作为朋友,当然欣然应允。丁聪是老舍在重庆时期认识的老朋友,早在1946年6月5日,老舍在纽约给吴祖光先生《纽约书简——致吴祖光》的信时,文末就有“丁聪兄不另”的话,这封信后来发表在当年7月16日出版的《清明》(第三期)上。

  老舍生于1899年2月,1931年7月与胡絜青成婚,1951年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称号。1966年因文化大革命自杀于北京太平湖。胡絜青生于1905年。她早年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并随著名画家汪孔祁学习美术。1951年拜齐白石为师,深得真传。她擅长花卉翎毛,能工能写,花卉画仪态万方,花鸟画或严整工致,或笔简意深。老舍的含冤去世,给她带来极大打击,她先后整理和编辑了《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老舍剧作全集》等,出版了《散记老舍》《热血东流》等散文集,撰写了大量散文和回忆录,为今人研究老舍提供了丰富的鲜活资料。

  胡絜青在“丁聪和《四世同堂》《牛天赐传》的插图”一文里说:

  “丁聪同志为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四世同堂》作了二十幅插图,使这部作品的出版格外显得庄重和喜庆。这次《四世同堂》在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书,我首先想到了丁聪同志的插图,丁聪爽快地答应了。他风趣地说,他现在已经是‘老北京’了,老舍三十多年的愿望这次可以得到满足了。”

  胡絜青说“丁聪爽快地答应了”,是因为在四十年代末时,编辑出版家、作家和翻译家于一身的赵家璧,曾经请求丁聪为《四世同堂》插图,丁聪当时还没有到过北京,他非常抱歉地说:“这可把我难住了,我爱这本书,我愿意画它,可是我没到过北京,我怕搞不好。”丁聪这种谦逊和坦诚的为人处世风格,真是令人尊敬。丁聪、老舍和赵家璧都是朋友,1947年时,:赵家璧任上海晨光出版公司经理兼总编辑,出版了包括《四世同堂》《围城》等名著在内的《晨光文学丛书》和《晨光世界文学丛书》,影响很大。

  2010年时,我在西安的一家旧书市,淘到了老舍著、丁聪插图的《四世同堂》,上册为第一部《惶惑》,下册为第二部《偷生》和第三部《饥荒》,为百花文艺出版社1979年10月第1版,共上下两册,上册定价1.20元,下册为同年12月第1版,字数500000,定价1.80元。扉页盖有“河南省汽车运输公司开封公司图书室”字样印章。

  荒芜兄:

  赐示敬悉。

  万万没想到我谢你赠书而写的随便发点牢骚的信,居然受到足下欣赏,并推荐发表,真是不胜荣幸,可同时也有诚惶诚恐之感!看来,讲真话,是容易引起共鸣的,尽管不成文章。

  为安全和避免射影大部分后来经过“改造”的诗人起见,修改是完全必要的,因此,我又去掉了一句话。

  一叙之议,深合我意。最好具体约个日子。否则,目前大家都在忙,总不容易排上日程。你以为如何?

  匆复,即祝

  双安

  小丁

  十四中午

  1954年12月,丁聪当选为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1980年后,丁聪又担任第六届、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七届全国政协文教委员会委员,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尤其是,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共559人中,丁聪为中华全国民主青年联合会选举的十人之一。其他九人分别是于北辰、方光宇、吴晗、施如璋、孙孚凌。作为政协委员,丁聪随团去天津考察回来,在百忙之中给荒芜回信,道出了自己忙乱的情景,见信如下。

  荒芜兄:

  随政协参观团去了天津地区,十三号回来,手头的事全乱了套,该交的画稿,也没动手;该回的信,也没回。一日来,就忙于发《读书》的版式及题“头”,限期限刻的事,不由拖拉,除埋头赶这件事外,还去开了几次“学习”“总结”会,至于脑子里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你寄来的诗,挂在墙上,排不上队(都是急件),刚又接到专吾“脑袋”之信,因我手头无存底,已函《读书》,请他们给复印一张,如已发工厂,则恐怕比较麻烦些,即时再说吧!香港《文汇报》剪报,桌上找不到,似已退还给你了,《华侨日报》亦奉还。你提到“稿费”一事,不必寄钱来,最好能买些“小玩意儿”寄来,没有专门要求,好玩就行,不知办得到否?

  叶公处,不必提醒,请客事,不可硬敲。也许他有不便之因,我意听其自然为佳。

  《豫园春》于前天中午同范用等一起去尝过,东西不错,就是排队买票,站在吃客座后等着抢楼上的一副馋相,显得“猴急”之至。也许时间不恰当,正是上座之际。得空当和你一起去一试。你现在的“胃口”如何?去检查过未?念念!

  月底前,要交老舍《二马》的插图二十幅,上个月答应的(也不能不答应胡絜青之请求),至今还未动手,思想包袱很重。天天忙于应付约稿,弄不好还得挨批,又学不会“处世哲学”,怨谁去!

  怕你着急,匆匆草此,祈谅。

  祝

  双安

  小丁

  十六日

  老舍的长篇小说《牛天赐传》由宁夏人民出版社于1980年11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印数30600册,定价0.80元。封面、插画为丁聪。这部小说创作于1934年3月至8月,即老舍在济南时期,最初连载于《论语》杂志半月刊,由日本的竹中伸于1934年在日本翻译出版,解放后在国内出版再版是第一次。

  1963年至1966年,丁聪给香港《文汇报》“北京小事记”栏目共画漫画300多幅画,多为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如买粮食、看戏、打扫街道等场景。1979年1月,《读书》杂志创刊,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的总经理范用和作家冯亦代邀请丁聪去《读书》杂志参与编务,担当编委。从创刊号起,丁聪为《读书》设计封面、画版式。同时每期发表一幅到三幅漫画以及中外文化人物肖像画。他的漫画专栏从未中断,这一画就是27年。

  《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朱伟曾撰文说:具体到我对丁先生的敬仰,则始自知道他从《读书》杂志创刊,就一直为它画版式之后。《读书》杂志创刊于1979年,封面也是丁聪先生设计的,一种厚重中的质朴,我一直觉得后来这个封面被更换是一种遗憾。版式是丁聪先生一页页画在版式纸上的,他每期一幅漫画,碰到重要作者,就以一丝不苟的素描为题图。《读书》创刊之后20多年如一日,每月编辑部把每期发稿抱到他家里,他总在要求的时间内,工工整整从第一页排到最后一页。三联书店当初给我等晚辈的无穷吸引力,就在于这些文化前辈身上被岁月抹不去的味道——相逢无老无少,自然就无老少辈分之隔阂;大家挤在一个小饭铺中吃吃喝喝,就乐呵出无穷之兴味。这是一个难得不似单位、又没有约束的欢乐之地。

  荒芜和丁聪经常约见,总是没有成行。荒芜要去看叶笃庄夫妇,叶笃庄生于1914年,2000年因病去世,是我国农业经济学家,也是翻译家。1951年他组织翻译、审校了《米丘林选集》《米丘林全集》《全苏列宁农业科学院1948年会议记录》《赫胥黎自传》等。受当时新闻出版署副署长周建人委托吴晗找到他,要求重译《物种起源》,从此他走上了翻译达尔文著作的艰辛之路。他的职业生涯自翻译开始直至翻译结束,一生都在字里行间行走。直到1998年,他去世的前两年,他主译的《达尔文进化论全集》13卷本才得以出版,字数在500万以上。可以说,国内各界了解达尔文进化论的一生,是他为世人做出的积极贡献。

  临近春节,丁聪和荒芜相互问好。荒芜先生委托丁聪画麦凯的头像,丁聪满口答应了下来。克劳德·麦凯是美国黑人诗人,原籍牙买加,1890年生,1948年去世。著有诗集《新罕布什尔之春》和《哈莱姆的暗影》等。麦凯的诗风是传统的,但有较强的战斗性,是以现实主义态度抒写城市黑人生活和感情的第一位黑人诗人,也是第一位获艺术和科学学院奖的黑人,是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先驱和杰出代表。

  荒芜是国内最早关注麦凯的翻译家。早在1943年时,荒芜从一本外文书的附录里,读到了麦凯的《如果我们非死不可》这首诗,非常受鼓舞和感动,于是荒芜就把这首诗翻译了出来,投稿到了《大公报》。后来,这首诗在《解放者》杂志上得以发表,一经发表后就被人广为传颂。1978年时,荒芜翻译了麦凯的自传《远离家乡》,这也是国内仅存的麦凯作品的中国翻译版本。

  后来,荒芜还翻译了麦凯的《哈莱姆暗影》等诗歌,受到了国内文学爱好者的追捧。荒芜恳请丁聪画麦凯,也是荒芜对这位哈莱姆文艺复兴“新黑人”主要代言人的尊重。见信如下。

  荒芜兄:

  示悉。

  画头像事,画来就是,不过不一定画的像。

  十三号以前,何时在家,一时难说。十二号中午要去《读书》叙餐。另外,我现任“光棍”,随时即被人召去之可能,很难掌握主动,又无电话可供联系,够可怜的。

  你要看叶笃庄夫妇,是顺路,如我不在家,将麦凯的头留下,反正,我抓时间就画。

  总之,近期内当面一叙。

  敬祝

  春节好!

  小丁

  二月十日

  荒芜作为翻译家,在《读书》杂志创刊后也多次在其发表文章,如《漫谈鲁迅研究》(见《读书》1979年第1期),《有赠》(见《读书》1979年第5期),《师友之间,我所知道的朱光潜先生》(见《读书》1980年第6期)等等,其中《师友之间,我所知道的朱光潜先生》一文还配发了丁聪画的朱光潜先生的头像,甚是炯炯有神。

  正值北京的八月暑天,丁聪虽不喜欢运动,但是奥运会是难得的精彩。每天守候到电视机旁,看着运动健儿们的拼搏身姿,自己的心也随着运动员们紧张起来。见信如下。

  荒芜兄:

  信悉。天气闷的我心灰意懒,可限期交卷的事情还是不断;加上奥运会的转播又舍不得放弃,所以也自我紧张的很。

  不是稿酬的稿酬,暂存你处吧,待天气稍凉时,再到老地方一叙如何?(东风二楼)

  为了怕打招呼,只能书信往来,这种情况,不知到“第四次浪潮”时能否改善?人生也有限,希望能等得及!

  苏子“一军”,把山西“将”跑了。近年来,稿费标准冻结,能以剥削文人的事业,越来越兴旺,一叹。

  匆此即颂

  安福 夫人均及

  小丁

  八月三日

  稿费是作家们的辛勤酬劳,但是丁聪始终不把稿费放在心里。他的肖像画,刊登在刊物上,小得像题花一样,但是精简、准确而又有装饰感的勾勒,真是美而有趣。丁聪一辈子画的最多的就是文学插图、漫画和肖像画。但是他画的用心,画的用力,正如他曾经说的一样,“画小画,费大劲”,始终在“方寸之间,纵览人间冷暖”,真是“笔笔有结构、秩序和质感,线条相互穿插且气韵不断”。见信如下。

  荒芜兄:

  信和稿都收到。因忙,因热,未及时回信。萧乾何时走?碰头的地点、时间都由你定吧。上次寄上的插图收到未?来信未提及,望告。这次的诗,我不敢画,因国内未登过这类消息,吾辈虽有良心,但还是少惹此事为上,特函向你“示弱”。

  每年盛夏,我总是忙于为人搞插图。今年尤甚,几乎弄的我“心灰意懒”,宁可退出这个行业,过几天“太平日子”吧。

  何日能熬出个头来?一叹!!

  祝

  双安

  小丁

  七月二十一日

  丁聪曾经说过,其实也是发个牢骚,说画漫画有个屁用。但是他还始终在画,因为牢骚归牢骚,他爱啊,他要把自己浪费掉的时间抢回来,甚至他说画了也白画,白画也要画。这就是一个漫画家的坚持和执着。他的活儿多的干不完,所以就牢骚着在给自己的朋友荒芜诉苦,说“宁可退出这个行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丁聪始终没有自己的书房。在一间半住房里,一间住了岳母大人,半间则是夫妻的卧室。他买来的书就堆在了卧室的几个书橱和床下、地上。解决他的房子问题花了很长时间,所以在信里,他只能向自己的朋友埋怨上几句。见信如下。

  荒芜兄:

  你十三日的信,我于十四日上午收到,速度之高,颇出意外,愿其他事情,都能如此,则在所剩不多的余年里,还有不少事可干。可惜我碰到的,尽是效率特低的事情,例如我的住房问题……

  承不弃,要我插些图,不胜荣幸。“油腔滑调”之画,老兄居然不怕辱没了大作,焉能不画?我来就是了。

  我去西安是79年春的事,距今已有年矣,平时甚少外出,怕扰别人的宝贵时间,遛马路一则太挤,二则亦无当年精力,除“新华书店”不能不去外,一般少“轧闹猛”。老友有约,还是去见的。何时见面?盼先告时间、地点,以便摒除杂务,好好叙谈一回。

  亦代来信约我,原来打算即去,可是一拖又将个把星期了。这几页内容发《读书》稿,赶完后一定去。或者三个人约在一起叙叙如何?

  盼复!敬祝

  近安

  小丁

  十四日中午

  冯亦代先生是中国当代翻译文学史上,集出版家、散文家和翻译家三者为一身的著名学者,出生于1913年,1940年时与戴望舒、叶浅予、丁聪等人发起出版《耕耘》杂志。1947年,与凤子、丁聪等人出版综合文艺刊物《人世间》,后来凤子去华北解放区前,将《人世间》托付给冯亦代和姚平,出版到上海解放,冯亦代为《人世间》写《书人书事》专栏。1946年夏,33岁的他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与丁聪同为民主同盟会员。1979年时,《读书》杂志创刊,受陈翰伯邀请,为《读书》杂志发起人并任副主编。他和丁聪是相识相知了半辈子的搭档,在《读书》杂志,丁聪为画专栏漫画,而冯亦代则为开辟“海外书讯”,为读者介绍翻译作品,两人常有见面和通信。

  前面说过,荒芜先生参与创办过《诗书画》,这份报纸的创刊号由藏友王海金保存至今。报纸为四开四版,套红印刷,为半月刊,每月五日、二十日出版,报头由书画大家李可染亲笔题写。该报由黄苗子、曹辛之、郁风、荒芜、李平五人担任主编,曹辛之担任执行主编,刘勇担任执行副主编。报纸出版发行日为:一九八五年一月五日。

  这张《诗书画》报创刊号,编辑排版独到,版面设计考究,印刷精美。一版右侧报端为李可染亲笔题写的“诗书画”大红报头和出版发行日期。左侧报头显著位置刊登的是红色字体的编辑部致读者代发刊词标题《我们不要发刊词》。王海金曾于2020年4月在《收藏快报》撰文说到:

  “报纸中间部位刊登的是李可染大师创作的中国水墨画《九牛图卷》,画卷之上九牛造型独特,别具匠心,牛的正侧偃仰之态,老牛小犊之神,刻画得惟妙惟肖,各不相同。画面生动,情趣盎然。《九牛图卷》画作的右下方,刊载的是书法泰斗启功为《九牛图卷》所作的《题画诗》。报纸左下方,发表的是朱牧之先生写的精美华章《九牛颂》。报纸的二版,为‘诗词书法版’。上半版,刊登的是荒芜的《茅公谈他自己的字和诗》,并配有丁聪为茅盾所作的素描画像及《茅盾先生致荒芜先生的亲笔书信》。下半版,刊登的是曾敏之撰写的题为《茅盾的北望诗》,并附有茅盾的《无题》《扇舞》两首诗亲笔手稿。报纸的三版,为‘诗画版’,整版共刊发了一首诗、五幅画:分别为淮南的《太行铁壁》诗与王迎春、杨力舟合作的中国画《太行铁壁》,刘光天创作的《冬林》版画,唐小禾与程犁合作的《楚乐》壁画,贺德华创作的《我的爷爷》油画及卢德辉创作的《渤海腋》漆画。报纸的四版,为‘诗画印版’,全版共刊发表了四首诗、一幅画、九件印:分别为艾青的诗作《假如》,苏金伞的诗作《胎芽》,邵燕祥的诗作《一个人是一本书》,邹荻帆的诗作《给一棵红柳》,李世南的画作《胎芽》,王镛篆刻的孙过庭《书谱》选句‘岁月如驰’‘学乃少而可勉’等。”

  1986年7月,应泰国国立艺术大学邀请,71岁的廖冰兄率广东美术家代表团赴泰国举行“中国广东美术作品展”。他回广州前辗转到北京,与丁聪一聚。就在这时,丁聪的住所有了电话,便就几件事儿一起给朋友荒芜去信。见信如下。

  荒芜兄:

  多日不见,甚念。

  冰兄过京(去泰国开画展)匆匆回广州,临行前托我转送你一本他的漫画集,是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的豪华版。他说他不认识你,苦无时间约你一叙。

  我现在已有个电话了:8022530,何时里便,请通个电话,再约晤面之期,如何?

  匆祝

  颂祺

  问嫂夫人及闺女好

  小丁

  七月十六日

  廖冰兄,著名漫画家,1932年开始在报刊发表漫画作品。1935年毕业于广州师范学校,1938年在武汉参加漫画宣传队,后到皖南地区开展抗日宣传工作。1939年任广西地方建设干部学校宣传画教师,并任《漫画与木刻》月刊编辑,创作出版了《抗战必胜连环图》。1947年在香港加入人间画会,并在《华侨晚报》连载连环漫画《梦里乾坤》。1949年到北京参加第一次全国文代会,当选中国美协委员。1951年任广州市文联编辑出版部部长兼《广州工人文艺》主编。多以广东水乡为题材,融中国画、西洋画、儿童画、版画、水彩、水粉画于一身,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2003年9月,荣获中国文联、中国美术家协会颁发的第二届中国美术金彩奖成就奖。作品有连环漫画《猫国春秋》《智公移山》等。

  在信中,丁聪给荒芜说了廖冰兄转送书的事,苦于廖冰兄还不认识荒芜,只能让丁聪给这位未曾谋面的诗人转赠。这本叫做《冰兄漫画——1930至1982年作品选》,由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1985年5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定价12.50元。我在某旧书店曾见过,还有廖冰兄的题词,恕我对漫画当时无较大爱好,加之店家要价三千,只能忍痛割爱,但我用手机拍下扉页题词,收录于此,表达我的遗憾。全文如下。

  黑龙江电视台拟录制反映我国漫画艺术百年来业绩的《中国漫画大观》,系长达数小时的巨制,由王大壮同志主其事,他为此奔走于京沪宁杭穗等地,征询漫人意见,诚伟大之壮举也,今遇访寒舍,乃以此选集赠之,聊表敬意。

  廖冰兄

  一九八六年三月十日

  常言说,人的命各不同,书的命更是大不同。一本书,在图书馆里馆藏了十几年,也遇不上一个爱读的人。一个人,走完了一生才难得有几知己。王大壮先生是黑龙江电视台的高级编辑,生于1936年12月,擅长漫画,曾编辑大型文献系列片《中国漫画大观》《铁骨铮铮廖冰兄》等,获得了两次全国二等奖。《中国漫画大观》是展示中国漫画百年沧桑的35集大型文献系列片,他因为从小喜欢漫画,就以个人的力量承担起了这一项浩大而繁杂的工程,他从1986年开始,省吃俭用,历时近十年辗转大半个中国,集编、采、导于一身,才完成了这部作品,成为中国目前唯一的一部详细介绍中国漫画的历史片,并在全国25家电视台陆续播出,真是功德无量。王大壮先生于2013年8月29日病逝,是我国漫画界的一大损失。

  荒芜兄:

  信与剪报早收到。因忙迟复为歉!

  给夏公的书已托《读书》编辑部的同志送去,勿念。我附一小信,请他指教。

  香港报寄还。稿费不要寄来,存在那里,(即存在你的户头里,用途也同你一样,只是多给你添麻烦),寄回几块人民币,也派不了什么用场。

  写作——为韩羽配的诗已拜读,不知有否经编辑改动?

  最近又有不少事要应付。你有新作,寄来一试,定当及时赶配(只要能付诗形象的)。

  亦代又到西安去了(已十多天),此公真是不要命。也许这正是他长寿之法,因他“好开会”。

  匆匆即祝

  写作旺盛

  小丁

  卅一 晨日

  荒芜是外国文学翻译家,更是一名诗人,他以独特的“荒芜体”诗歌享誉文坛。丁聪和荒芜一样,信件直白明了,褒贬分明,都是古道热肠、坦诚待人的“真性情”的人物。荒芜的人脉广、朋友多,活动能力强,在朋友们之间盛名不断,许多朋友的作品,经他的热情推荐均已发表。

  韩羽是我国著名的画家、评论家、漫画家,生于1931年2月。在绘画方面,他以幽默的中国画独树一帜。在文学上曾获鲁迅文学奖,在《荒芜旧体诗新编》(花城出版社2017年7月第1版)一书中,《题韩羽戏剧人物画》的诗歌多达24首,《题韩羽漫画》多达14首,可见荒芜与韩羽之间的情感至深。荒芜诗、韩羽画的作品,在多家报刊发表。

  丁聪爱书如命,看到自己喜欢的书,总是要去买上一本。住房扩大之后,丁聪终于有了一间自己的“书房”,大约十来个平米。但他的书则早已从“书房”扩展到了客厅、餐厅,最后扩展到卧室,连床上也是半床旧被半床书。后来他的房子从一间半扩大到三室一厅,起先觉得道路拓宽,但过去不久,书又从书橱中溢出,沉积在地上。

  丁聪与冯亦代于1937年在香港认识,要求进步的冯亦代先生和当时进步文化人士都很熟,他们二人还曾一起在上海编过进步刊物。最后又因《读书》走到了一起。冯亦代介绍西方文坛作家的专栏“西书拾锦”,每次都是丁聪配图。冯亦代以朴拙而雅淡的文字,将外国文学的历史与沿革介绍给当时仍处于封闭状态的全国读者,打开了中国文化与世界的一扇窗子。老朋友丁聪多次找冯亦代,是花了一些日子。见信如下。

  荒芜兄:

  来信又极神速。为找亦代,耽误了些日子。昨天通了电话,他要去上海出差,月底回来。吾你之约,只能再等十天了。

  你的诗,“皮里阳秋”。不画或许能蒙混过关,一加形象化,则一切都暴露在“左视眼”之前了。例如:失业与“待”业,一字之改,学问甚妙,如果形诸画面,肯定通不过;你的得意之作“张学良”篇,意思何等明白,不教把诗意画出来,上方两位“古人”,不知是否能“抵赖”的过去?!蘑菇类人化,也可加上丑化劳动人民的“桂冠”!我之所以不逊丑陋化两图此,实以表我的心意耳。能否通去,在所不计。原稿奉还,匆祝

  颂祺

  小丁

  二十日

  荒芜旧诗颇有功底,兼之能以新词入诗,而笔带讽刺,很有诗中杂文之味。自己的朋友来信,又要插画,可是真话还是要说,诗的味在酸甜苦辣中。“我的打油诗里都有点胡椒面,如此而已。好心的朋友劝我不要写,免得有朝一日再算账。但如癣疥之疾,一旦痊愈,反无抓挠。”荒芜在给朋友的一封信里,坦诚地表露了自己的心声,这其实也是他的个人写照。

  丁聪从湖南凤凰游览回来,湖南是他的老朋友黄永玉兄弟的家乡,去了更是有一番味道。漫画家给漫画家画像,我觉更有意义。廖冰兄和丁聪一样,漫画多以嬉笑怒骂的方式针砭时弊,振聋发聩。廖冰兄也自画了像,还在九十年代时请荒芜先生题了一首诗。荒芜提笔写道“创作从来不自由,钢刀脖颈各千秋。今朝细读冰兄画,打破砂缸白了头”。听说廖冰兄的画像,荒芜的诗后来一起送给河南巩义市碑林办公室,并以石刻广为流传至今。

  荒芜兄:

  凤凰回来,就忙于埋头还画债。冰兄头像,今日才抽空画就,兹寄奉。近影由我直接还给苏子,反正不久就要一起开会,不必来回寄了。

  黑龙江之物,还是听候你的吩咐吧!

  匆祝

  双安

  小丁

  三月十一日

  在荒芜著《荒芜旧体诗新编》一书中,共收录《题丁聪漫画》共十二首。荒芜和丁聪作为曾经外文出版社的同事和北大荒时期的难友,始终是无话不谈。即使到了晚上十点,丁聪还在给荒芜打电话,电话不通,到了第二日的清晨,便提笔写起信来。

  荒芜兄:

  昨天下午到晚上十点,接连跟你打电话,耳朵里老是“嘟、嘟、嘟……”,无奈,只能写信。

  你的诗,我画了六幅插图。两幅遥寄刘梦岚同志,其余四幅寄给你。我个人以为:人民日报只挑两首,可能其余的有“违禁”之语句,如《新钟馗》诗里,有些话太露骨。我画时尽能避免,求其可发表耳。写意以为然否?

  希望能“耳谈”。

  前次得罪小林,盼代乞谅!

  祝合府安康

  小丁

  二十九晨五时

  荒芜与丁聪的创作,一诗一画,皆是相得益彰。《党建》杂志1988年第6期就有丁聪画、荒芜诗题为《跟收废品者的一段问答》,极具讽刺意义,诗全文辑录如下:

  “茅台空瓶有没有?

  “高价回收六元九。

  “请问收回干什么?

  “当然为了装假酒。

  “人心更比酒瓶贱,

  “买它十斤来喂狗!”

  这首诗写于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到今天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即使到现在,报刊网络仍然充斥着高仿酒真瓶装假酒上市销售,茅台空瓶回收高达百元等社会新闻,已经让人见怪不怪。即使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真瓶装假酒依然成为顽疾。上当者有之,品不出来的有之,打假挖不倒根的有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啊。

  荒芜离世后,舒芜先生在《读书》杂志发表《让伐木者醒来》一文。丁聪全凭记忆为荒芜画了头像配发这篇纪念文章,以寄托心中对这位老友的哀思。

心情日志猜你喜欢
发表评论,让更多网友认识您!
深度阅读
爱情散文  名家散文  散文诗  诗歌流云  日志大全  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