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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长江开进

时间:2024-12-07    来源:馨文居    作者:谢雪畴  阅读:

  淮海战役结束后,华东野战军七纵队到明光附近进行休整,准备过江。军委对部队实行统一整编,七纵队改番号为二十五军,二十师改番号为七十四师,黎青所在的六十团改番号为二二二团。

  纵队政治委员赵启民调走了,到三十四军当政治委员去了。黎青率领二二二团在明光驻下,他组织部队学习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上级对这篇新年献词的学习抓得很紧,要求反复地学,要学深学透。黎青按照上级的指示,把这篇献词反复学习了几遍后,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黎青让干部、战士们天天议论把冻僵了的毒蛇用自己的体温救活,最后被毒蛇咬死的故事。这个故事是有来头的。当时的蒋介石已经下台,副总统李宗仁在南京成立了一个新的国民政府。其实这是一出滑稽的双簧戏,蒋介石表面不当总统了,但是百万军队的指挥权还掌握在他手里。他除了任命爱将何应钦统帅百万大军守在长江南岸外,还把那些残兵败将放在大后方战场的纵深地带抓壮丁、训新兵、换武器。蒋介石表面上在母亲的坟前守孝,暗地里却在前后方走动。他用三十万人马守住上海,声称要进行新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暗地里却命令儿子蒋经国带领大批亲信,在上海不分昼夜把金库里的黄金白银偷运到台湾去,作为重新起家的血本。他表面上摆出一副和尚念经的架势,骨子里却做着重新拿起屠刀的美梦。

  李宗仁派出的和平代表团飞到北平,住在六国饭店。按照蒋介石的和平方案,同中共代表团进行口水战,尽量拖延解放军渡江的时间。因为蒋介石估计,拖到5月间便会有转机、有希望,他们翻身的日子也就来了。

  5月是长江大涨桃花水的季节,江面变得很宽,江流变得特急,解放军只有几只木船,这样大的江水,怎么过?等到桃花水退下去了,时间就到了9月。如果拖到9月,老蒋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抓上百万壮丁,可以新编很多个军、师。今天打得羽毛零落的大鸟,到时候就又会恢复成一只羽毛丰满的鹰隼。蒋介石还在国际上耍阴谋,让洋人来压毛泽东,同他搞划江分治。如果共产党军队打过长江,就可能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毛泽东是不怕吓的,他深知蒋介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从大革命开始,共产党吃了蒋介石的很多亏,他多次撕破国共合作的协定,把大批共产党员杀害在血泊里。共产党从这几场腥风血雨中成长起来,再也不会受国民党的欺骗和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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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青把这些故事讲给干部、战士们听,大家一个个气得鼓起肚皮,从心底里冒出“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呼唤,这呼唤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是每个战士用生命发出的誓言。

  黎青深入班、排座谈,在同解放军战士们的个别谈心中,他发现战士们对解放战争的真正目的认识不清,对解放战争中分掉地主的土地,把地主阶级消灭的真正意义没有深刻了解,只是表面上觉得痛快。要用这样的战士把革命进行到底,还是差一把火的。

  他于是建议在这次战斗准备期间,进行诉苦三查、土改教育。那时赵启民还没有走,听了黎青的这个建议,他说:“哪有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在山东诉苦时,足足搞了一个月,现在快要向长江开进了,时间怎么能够用呢。”

  黎青说:“我只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够了,这几天,我自己就可以调整过来。”

  赵启民说:“这倒是个新鲜事,以前用一个月才能办好的事,现在一个星期就能搞好?”

  黎青说:“只要你能答应我搞这件事,我一定做到,一定把土改教育、诉苦三查最重要的问题,浓缩到只用一个星期就可以办好。我试验过,用解放区来的土改翻身战士同俘虏兵进行土改教育,只用几天时间、几次谈话就能基本上解决问题了。”

  赵启民说:“那好,这算你的创造。军政治部派人住在你的部队里,看你怎么做。你做成了,就把你这一套写成一本书,在部队中推广。”

  黎青满口答应:“好,好,一定做到。”

  黎青同赵启民达成了这个临别时的协议,军政治部派了一位宣传部副部长,还有一个干事,两个人都是专门研究教育的。他们一面参加黎青的新实践,一面天天总结黎青的经验。搞到第五天,副部长跟这位干事都说:“按这个搞法,几天时间进行一场教育肯定可以。”

  黎青同副部长和那位干事一起连夜加班写经验、写做法,把每一步都细细地写出来,由黎青签了字,还附上一张照片,再由副部长转送给赵启民,作为临别纪念。

  部队还没赶到长江边,战士们的心中早就翻滚起了波涛。战士们多数是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长江。有些战士很聪明,喜欢打听小道消息,小道消息从他们嘴里吹出来,便变成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精怪。这些人,大家叫他们小广播。小广播在行军途中,听老百姓说了长江许多的离奇故事,什么“江无底,海无边”;什么“无风三尺浪,有风高半丈”;还有“江猪子吃人……”江猪子本来是个漂亮的姑娘,父亲让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她不愿意就投江自尽了。她投江后就变成了一个江猪子,一发现长得帅气的男人便把船撞翻。

  这些小道消息传到黎青面前,有人建议让黎青把这些小广播一个个拉出来狠批。黎青笑了笑说:“思想工作有你们这样做的吗?到了江边,我自有办法。”

  到了江边,黎青便让部队把这些小广播集合起来,分成黑白两班,轮流到江边去查看。查看回来后,让他们继续去讲“无风三尺浪”的故事。这些人一上来就自我批评,说:“我看到的长江,没有‘无风三尺浪’,只有滚滚不尽的波涛……”

  这些风言风语转眼间变成了一串气泡,随风飘散了。

  黎青把小广播的事刚刚处理完毕,部队便接到上级的命令,转移驻地,由现在的驻地裕溪口向西,挪到无为的汤家沟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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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青明白,这是总前敌委员邓小平、刘伯承、陈毅对渡江部署做的一个调整。如果按照原先的布置,二十五军从裕溪口打过江去,对面便是南京城的下关,靠西边一点又是采石矶,这里正是强敌之处。虽然江面最窄,可是地形对我们非常不利。上级这一次的调整部署,是让二十五军同二十七军紧紧靠拢在一起,形成一个拳头,向江南冲杀过去。这一带江水宽的地方也不过五六百米。对手是被我们打散了三次、重新组织起来的一支弱旅,选择这样的地方渡江,比从裕溪口、下关强多了。

  张怀忠召集各团团长、政治委员开会,研究渡江的部署和各项准备工作。按成钧的用兵习惯,总是把五十八团(二二零团)、六十团(二二二团)、六十一团(二二三团)放在一起用,六十一团原归二十一师的建制,所以张怀忠建议,请二十一师师长参加会议。这件事关系重大,军长成钧闻讯也来了。

  会议一开始,有的人低垂着脑袋默不做声,张怀忠一看,说:“我知道大家心里有难处,渡江作战是我们师历史上的第一次,一定有不少困难,大家尽管提出来一起研究。”有个团长说:“现在作战的地点已经调整得比较理想了,可是最难的就是船了,江里的船都被敌人收跑了,我们没有船怎么渡江?”

  邓少东笑了笑说:“这一点不用担心,军部早在半个月前便派人到高邮湖、洪泽湖、巢湖、白马湖去找地方政府,配合动员当地的渔民来支援我们渡江。目前船已经凑齐了,正在向巢湖集中运进长江来。”

  巢湖到长江只有一个出口,就是裕溪口。敌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在裕溪口部署了一个师。我军要把裕溪口拿下来,就等于向敌人报告我军从这里渡江了。我军改在三山街以西汤家沟一带出发,这里正是敌人防守的弱点。

  二十一师师长谢锐站起来说:“这样很好,你把三山街交给我吧!三山街上驻扎着敌人的军部,我派人去敲掉,不成问题。”

  成钧笑了笑说:“你净想好事。三山街不要你去,你们师的任务还是围攻裕溪口,把敌人的注意力完全引到你们身上。”

  一个团长说:“你这样打,那巢湖的船怎么进长江呢?”

  这句话正说在大家的心坎上,会场上便纷纷议论起来。

  张怀忠说:“今天找你们来,就是要商量这件事。你们看这个地图,巢湖南边有很多湖汊,像一条蜈蚣。这里是一片水网!我想把水网打通,造一条新的运河,当然,不能像古运河那么宽,只要能把船运进长江去就行了。除了几个主攻团,你们哪个团长肯出来挑这个重担?”

  会场上一时沉寂下来,没人吭声。这样的苦差事又不参加渡江,谁干?成钧睁着一对大眼睛把会场扫了一遍,他的目光正好同新任的二二一团团长碰在一起。

  二二一团团长回答说:“要是没有人干,你就交给我吧!反正你不让我当第一梯队,过江的光荣我也沾不上。”

  成钧忙抢着说:“这就是过江。你有这个大局观念,我很欣赏。”

  二二一团团长说:“那好,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你把运河的路线定下来,我马上叫部队动手。”

  “好,这个态度很好,我们就是要有这种顾全大局的指挥员。你把运河修好,我们全军的船都从你这条运河里过。你对渡江作出的贡献并不比第一梯队少。”

  这个浩大的工程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二天晚上,二二一团团长便带领他的一团人,在这个水网似的地方着手开辟一条新运河。利用原来的那些湖岔港湾,窄了的地方加宽一点,弯的地方改直,水浅的地方挖深,还要互相打通,保证能让大木船顺顺当当地通过。

  成钧派一个参谋住在二二一团里,每天将挖河的进度直接报告给他。二二一团团长拿着大铁锹带头干,手上都磨出大茧子、大血泡了,他也不放下铁锹休息,还是硬撑着干。

  黎青开完会回到驻地,三营营长武广臣早已在黎青的屋里等着。

  黎青一看武广臣就哈哈直笑:“我知道你为啥来的。”

  “你既然知道,那就答应我吧!我要当渡江的第一梯队。”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第一梯队是要党委集体讨论决定的,还要军党委正式批准。你就学二二一团团长,一切从大局出发吧!”

  武广臣从黎青手里接过一支香烟,低下头不言语了。

  黎青说:“二二一团团长表现极好,他没有当上渡江第一梯队,可是他自己请求承担开凿新运河的这个苦差事,受到了表扬,你也可以学习嘛。为了集体利益,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过了江,打仗的事还多呢,不愁没有你的好机会。”

  黎青的话使武广臣大受感动。他站起身来把半截香烟揉灭,放开嗓门说:“好,我听你的,不就是当团里的预备队嘛。”

  黎青说:“预备队什么事都要干的。”

  武广臣问:“什么事?”

  黎青说:“拉船。我们团过江的船很多,如果要一个营全部拉完的话,那是很困难的。现在我们把一、二营的船交给他们,第一步由他们自己从长江拉到芦苇荡里藏起来。到过江时,又要把船运进长江。一、二营的事由他们自己办。可是我们团直属队的十几条船就要交给你们营来拉,你们营的任务比一、二营增加了一倍,你看怎么样?”

  武广臣说:“就这样,定了!直属队的船,都包在我身上。行了吧!”

  黎青紧紧握住武广臣的手,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好啊,我们就提倡干部的这种作风。”

  敌人的“小流氓”红头飞机飞到江堤上来侦察,它的翅膀快要擦到江堤的柳梢上,想要发现我们这许许多多的“战船”。亏得战士们会搞伪装,把木船分散在芦苇荡里,芦苇荡又被江堤上的柳荫遮住了。

  敌人的“小流氓”红头飞机没发现我们藏在芦苇荡里的木船,还有一个原因是二十一师在裕溪口两侧的长江大堤上修了几处炮兵阵地。深夜,这些炮位上还有人员和大炮出出进进。这些出出进进的人影把南京城的敌军守将完全迷惑住了。他们深信,我军一定会从下关方向渡江。

  隔了两天,詹副军长来到部队检查战备训练。临离开时,他召集参加训练的干部讲话:“我看你们水上作战这一套练得可以了,可是渡江作战对我们步兵来说,重点不是在水上打仗,最重要的是登陆突破,是木船靠近海滩时部队从船上下来,通过满是泥泞和碎石的江滩,冲上长江南岸,夺下敌人的阵地。江南的大堤跟北面是一样的,都是两道堤埂,所以要连锁突破。敌人大堤预备队藏在江堤后面的纵深里,只有我们把他的预备队也消灭了,才能巩固住我们在江南占领的阵地。希望你们抓紧时间,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这天晚上黎青躺在床上睡不着。前天,成钧赞许二二一团团长顾全大局的场面,使他很受触动。今天他派武广臣担负这样大的苦差事,武广臣脑子里的弯子转得这样快,这些人的好作风真难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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