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个好好的刑警,一不小心成了“名人”。吴一枪是为成了名人而郁闷。
郁闷的吴一枪常常是急忙忙奔进厕所,却坐在马桶上半天弄不明白想干什么。
因为事迹编入“演讲团”,他本人虽不擅长演讲,却不得不按别人写好的稿子演讲吴一枪的事迹。他是“演讲团”本省的唯一代表,承担着一项重要任务——展示中国刑警的新形象(去年市民行业作风评议,警察再次垫底)。天天在老师指导下练习演讲的他,真正头痛的是,这项工作一开始,他不能带枪了。
一个刑警怎么可能不带枪?一个神枪手,怎么可能手中没枪。虽然一再请求,可演讲团成员带枪还是没有被批准。几乎所有的生活因此打乱,吴一枪陷入空前的郁闷!
起先记得明明白白的演讲词也开始乱串起来。到首都第一场演讲,虽是试讲,公安部还是来人观看,算是为领导打前站。吴一枪竟然在台上静止了两三分钟,多亏组织者有经验,利用给他倒水的机会,把一份原稿放在他眼前,吴一枪才得以结结巴巴把演讲稿念完。听众还是给足了英雄面子,虽然结尾时才响起掌声,但那掌声还是热烈的。部里的同志批评“演讲团”领队重视不够,让中央和部领导来了就看这听这?算是很严重的批评,都上升到态度问题。
领队给吴一枪做了一下午工作。他根本听不进去。他一直在想枪,一个刑警,一个神枪刑警没了枪,还是什么神枪,他还是什么吴一枪啊!
试讲后,他的任务仍是在宾馆背稿子,很熟悉的东西怎么也记不住。真是郁闷啊!
多少年来,他都忘不了自己进刑警队时绝对趾高气扬,从那天起,他就可以如心所愿与真枪为伴,不像父亲打了一辈子枪不过是在运动场上。因为儿子“百天抓”抓的是手枪,曾获省赛亚军的老爸,决定要培养出一个全国冠军。所以吴一枪是伴着父亲的一把把手枪长大的。只是并没让老爸遂愿,他进了警校。
由于老爸多年心血,他对手枪的那份感情和熟悉自不用说,而且枪准从警校到刑警队都是出了名的。执行任务时只要他扣扳机绝不用第二枪,保准把对方一下撂倒——打枪于他已化作骨子里的一份天然感觉。即使歹徒先发制人举起枪,可是,刹那间他仍然会以令人无法相信的神奇完成掏枪、对准、发射一系列无法细化的过程,枪响后栽倒的当然是对方。所以,大家称他“吴一枪”……
唉,吴一枪怎么现在却走到这步田地?
实在憋不住的他终于溜出宾馆。不知不觉来到火车站,不知不觉就与两个小偷交了手。意外的是,一个小偷被抓,交出钱包时还掏出一把手枪。吴一枪惊得一身冷汗,迅猛地扭住了对方,把枪打落,右手在自己腰带上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没了手铐。只好撂倒小偷单腿压上,敏捷地捡起枪抵在对方后背。没想到,被扭得龇牙咧嘴的小偷笑了,直说那是假枪。
竟没看出来?一个神枪手,别说眼皮底下,就是几十米开外,也可以判断出那是把玩具手枪呀。唉,没了枪的吴一枪,真的一切都乱了。把小偷交给车站治安处,那把枪却被他偷偷带回宾馆。没了真枪,他只能用那把假枪在屋内一次次地拔出,一次次地对不同对象做着瞄准姿势。就是这时,领队敲响房门。他挨批了。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了枪,走路简直像踩棉花一样。吴一枪啊?郁闷的他坐了半天也不知所措。
傍晚,他接到电话:“吴正强吗?”
“吴正强?你打错了……”他眉头一皱,挂了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了,还是找吴正强。吴一枪说,打错了,没这个人。
挂了电话片刻,回味中的他觉得,“吴正强”这三个字还是很熟悉的。突然看到演讲稿第二行那几个字:我的名字叫吴正强。恍然间明白了,吴正强就是他,他就是吴正强。已很久了,他连自己的本名都忘了。
领队敲开他的门,诧异地问:“你不是在吗?”
接下来的消息让他血脉贲张:省城一幼儿园多名孩子被劫持,接他的直升机已到……吴一枪一个鱼跃,而后高空灌篮似的落下……把领队吓了一跳。他故作冷静而从容地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双眼竟饱含泪水……走在宾馆铺着血红色地毯的走廊,好像还是踩着棉花。“李如茵,电话!”一个尖细的女声让吴一枪猛地停在那儿。除了他独自一人提着行李箱外,走廊上没有别人。天哪,难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学了句刚才那个尖细的声音“李如茵,电话”,郁闷之极的吴一枪摇摇头,默默自语:吴正强,叫吴正强真好啊!一个人的名字能被别人叫,一个被别人叫了名字而且知道是叫自己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领队接到电话一阵飞奔,出了九楼电梯,看到的场面让他心里一时泛酸:原来冷峻而刚毅的吴一枪,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手提皮箱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