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画册被借走了,我找了本相似的……”江穆走了进来,看到江越,他先是一怔,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会不是应该去美术馆上课吗?”
“哦,那课延迟了。”江越又添了句,“安排好的事总会有变故的。”
江穆瞧了江越一眼,丢给他一张空白的画纸:“最近都练了些什么?画下来我看看。”
江穆基本功扎实,江越的绘画功课有时他也会帮着做些参考,对于弟弟的画,江穆提得最多的就是,太浮躁了。这话江越没少从老师和长辈那儿听说,画自己不爱画的东西,他向来没多大耐心。
对上江穆淡然的目光,江越随手拿了沈奕玦放在桌上的铅笔,那是最便宜的素描铅笔。他望了眼桌上那明显用了好些年头画具,错愕了一瞬:“玉玦,学了几十年绘画的前辈用的画具都比你这个新呢。”
江穆很快变了脸:“只有画技不好的人才比较作画工具。”
江越听得一笑:“也不见得玉玦的绘画功底有多好。”
“在你刚进附中学习时,我就拿了国奖第一名,跟你比绝对绰绰有余。”沈奕玦夺过江越手里的铅笔,补充道,“用的就是这支铅笔。”
江越非但没有难堪,还笑眯眯地看了江穆一眼,用略惊讶的语气说:“诶,哥,原来那次比赛你是输给了玉玦。”
练画
江越擅长交际,自小便结识了不少朋友,用他的话说便是:“我认识的人可以从思南路排到昼锦路。”
说这话时江越正摇着自行车铃,载着沈奕玦一路飞快地穿过路旁的红枫林。骑车动作起伏大,方才江越不得已脱下脖子上的挂绳,将白玉放进沈奕玦的手心里,不知怎的,江越莫名说了一句:“你叫玉玦,这是块玦玉,我们还算有缘。”
江越带沈奕玦去了一处宽大的画室,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嘀嗒走着,长桌上堆放着大小不一的画笔。
这一室放置的画具沈奕玦多半只在同学的口中听闻过,这回亲眼见着了,她几乎移不开视线。
里屋走出来一位老头儿,看样子和江越是相熟的,闲聊半晌后,他特地腾出一处地方给江越练画。落地窗半开着,屋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沈奕玦站在偌大画室的门旁,瞧着那在画板前认真构图的江越出了神。
江越喊她过去,声音听着有些哑,江越先是让沈奕玦坐下,又随意打量了她一眼,才抿着唇捏起笔往画板上草草画了几下。
江越画惯了静物,他对那些会动的东西,诸如人和虫鸟一类,时常把控不好力度。深知自己的软肋,江越对沈奕玦也不隐瞒:“你别老板着张脸,适当动一动,我要改的毛病就是这块。”
沈奕玦今天穿了身洗得褪色的蓝衫长裙,袖子半卷着,露出的那截手臂洁白细长,她的双手倚在椅角两侧,乌黑的头发妥帖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江越的目光往下,看到她的脚下仍旧穿着白袜黑鞋。
这样的沈奕玦,和江越以往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同,她乖巧、懂事、不张扬。江越的半边脸躲在画板后,不动声色地看了沈奕玦一会,望着她那对无瑕如玉的眉眼,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那天你脸上的伤口是怎么一回事?”
静谧间,江越没想到沈奕玦会提起这么一茬,他拿画笔的手顿了一顿,先是说了句:“不小心给磕到了。”
对上沈奕玦探究的目光,他又如实招了:“我先前找了几个描摹对象,因为价钱没讲好,又冲他们耍了几句嘴皮子,就……挨揍了。”
江越画了一下午,沈奕玦作为对照物自然跟着坐了一下午。
屋里没开灯,黄昏的光晕照在沈奕玦的耳郭间,江越换了一支新的铅笔,静静地瞧着她。沈奕玦耷拉了下眼皮,脑袋也跟着有些昏沉,江越出声:“玉玦,别晃脑袋。”
一画完,江越便紧捏着那张画纸,甚至不给沈奕玦瞧上一眼的机会。他将自行车钥匙放沈奕玦手中,只丢下一句:“你先回去吧。”
而后江越便急着跑远了。
沈奕玦在后头喊:“你的玉还没拿走呢!”
她没听见江越的回应。
问责
江越回家时天已完全黑透了,刚穿过长廊他便察觉到家中满是肃穆的氛围,江越往后方绕去,花房里新摆了几株铃兰。在他看来,那些花朵远远望去就是一个个剥开了瞧着是空壳的蒜,正想着,江越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