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的风很大,呼啸着吹过来时,桑离开始紧紧抱住向宁的胳膊不撒手。阳光那么明亮,她试探着往塔外低头看一眼,脑袋就开始发晕。腿也开始打哆嗦,好像谷底的一切都开始发晃。再略微仔细看一眼:谷底是河,河面上波光粼粼—完了,这下不仅恐高,还晕水了。
前面的几个男生在兴高采烈地签合约,苗晨炜一边笑一边说:“这可就是生死状了。”
杜建点点头:“后果自负,自负。”
桑离的脸又白了一点。
南杨看见了,走过来看看桑离的表情,又伸出两只手捏捏桑离的脸颊:“小离,你很害怕吗?”
桑离很用力地点点头。
向宁不说话,只是看着桑离微笑。
南杨叹口气,终于还是说:“那算了,我陪你下去吧。”
“我来吧,”向宁拍拍南杨,“你是寿星,别留遗憾,我陪她下去好了。”
他低头看看河上的小船,又顺势看看河岸:“我们到岸边等你们。”
南杨不放心,他开始有点后悔带桑离来这么惊心动魄的地方。可是桑离的反应很快给了她定心丸,因为她说:“哥,你去玩吧,我跟向宁哥哥下去。”
那声“向宁哥哥”叫得糯糯的、甜甜的,南杨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扭头同情地看看向宁,果然看见向宁也在低头拂自己的胳膊。
可是南杨不知道,向宁之所以起一身鸡皮疙瘩,或许并不是那甜甜糯糯的声音的缘故。
通往河岸的路上,向宁一边小心地拉着桑离在河滩上走,一边正告她:“不要叫我向宁哥哥!”
他义正词严的样子让桑离比较纳闷:“那我叫你什么?”
向宁伸手拂拂桑离的头发,微笑:“像叫南杨那样,直接叫我‘哥’就行。”
桑离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那天之后,桑离和向宁似乎就变成了很熟的熟人,甚至熟到向宁常常会帮桑离买饭的地步。
那时候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个食堂买饭—并不是今天这样宽敞明亮有桌椅的食堂,而是操场边一排两层独立小楼上,位于一楼的一排窗户,那里是卖饭口。每天上午第四节课后很多学生会从楼上蜂拥而下,拿着自己的饭盒冲向卖饭口排队。同为毕业班的高三和初三作为特殊照顾群体,教室都在各自教学楼的一楼,所以常常可以买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偶尔还有并不实惠但好歹属于荤菜的“干炸里脊”。
每次向宁买饭时,如果能买到里脊,总会记得给桑离也来一份:不过七八块里脊,安静地放在平时用来蒸包子的玉米叶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然后,很帅的男生向宁,就会托着一张玉米叶,连同那上面的七八块干炸里脊,站在初中部教学楼楼下,坦然地等桑离出来拿。
渐渐地,很多女生都认识了初二(3)班的桑离,有时候看到她,还会偷偷指指点点。南杨也似乎看出点什么,也问过向宁,可是向宁的回答听上去义正词严、胸怀坦荡: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疼我自己妹妹关别人什么事?
过会儿又补一句:你不是说她没妈吗?我就是觉得咱们得对她好点。
这句话真诚又感人,南杨也被打动了,看向宁的目光就更多了些看知己的味道。
其实,在那个时候,南杨的交友准则也是很简单的—所有对桑离好的人,都是南杨的朋友;所有南杨的朋友,都要对桑离好。
这不是爱情。至少在那时候,在南杨心里,这就是一种蕴蓄多年、简单真挚却又发自内心的在乎。
一种趋向于本能的在乎。
田淼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十三岁的女孩子,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讨厌桑离的原因,可是却很确定自己讨厌桑离这个事实。田淼的成绩很好,好到从来没有跌出过班级前三名、年级前十名,在班里有很多可以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好朋友,很受老师的喜欢。可是莫名其妙,她就是在看见桑离的时候会格外凶、格外不像她自己。对此,常青、桑悦诚甚至很想居中调停的南杨都已经无能为力。
那时没有人会想到,田淼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会是向宁。
虽然向宁名气够大,可若是没有那场意料之外的演出,田淼也不会对走在桑离身边的男生有任何关注—她一向都不屑于桑离的任何东西,也包括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