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桑离看着睡着的YOYO,心里会觉得奇怪:曾经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可是“母性”真是种奇怪的感情—当你到了合适的年纪,看开了曾经在乎的很多事,便会发现那些小孩子的黏人、依赖、撒娇以及其他那些曾经明明让你很厌烦的事,都是如此有趣。而那些黏人、依赖、撒娇,又是如此容易让被黏、被依赖的人产生强烈的满足感。
每到这时,她便会有短暂的幻觉:觉得YOYO那一声声的“桑离”,更像是一声声的“妈妈”。
可是往往,也是在这时,她总会感觉到心底冒出那样细微尖锐的刺痛来。
她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如果他(她)还在,现在,会不会也像YOYO这样依恋自己?
四天后,马煜从香港回来,他急匆匆跑到省立医院儿科病房,推开门就看见桑离正在给YOYO讲故事。
看见马煜,桑离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奇,反倒是YOYO开心地喊了一声“爸爸”,马煜看看女儿精神了很多的小脸,终于松口气,回头对桑离说:“辛苦你了。”
桑离不以为意:“这有什么。”
她趴在YOYO床边,扬着手里的《巴巴爸爸》连环画册,在马煜面前晃晃:“从你家拿了书,才知道《巴巴爸爸》原来是Made In France,我从小就以为是德国动画呢。”
马煜把YOYO抱进怀里,YOYO迅速找到舒服的位置依偎过去,马煜笑着解释:“也没错啊,法国画家的原作,德国将其制作成动画片,从此风靡世界。好像我们小时候都看过这部动画片,不过直到我去了德国,才知道那里其实算不上是《巴巴爸爸》的故乡。”
YOYO有些犯困,可还是打起精神插嘴:“爸爸,我要回家。”
马煜低头看看女儿,有点为难:“好像还不能出院吧?如果停止治疗,会再发烧的。”
YOYO的声音很委屈:“我不要在这里了,一点都不好玩,苏诺飞也不来看我。”
桑离逗她:“为什么要苏诺飞来看你?我不是天天都来看你?”
YOYO很苦闷:“不一样的,苏诺飞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YOYO 打个哈欠:“他很乖,很帅,很听我的话,我想他了。”
桑离笑着看马煜,见他一脸无奈的表情,小声说:“你们家YOYO早恋!”
马煜摸摸YOYO的圆脸蛋:“坚持一下,等你出院了,咱们请苏诺飞去桑离阿姨那里吃点心。”
YOYO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桑离歪歪头问马煜:“马煜你是多大年纪的时候开始知道自己喜欢某个人的?”
马煜挑挑眉毛,想了想:“高中吧,当时好像全班一多半男生都暗恋我们的女班长。”
桑离点点头:“还算正常。”
“那你呢?”马煜反问。
“初中,”桑离想了想,“大概是初三。”
马煜轻轻笑:“你也早恋。”
桑离点点头,很坦然:“是啊,我就是早恋啊。”
马煜很惊奇:“你家里不反对?”
“反对?”桑离耸耸肩,“在我爸心里,我的所有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马煜抬头看看桑离,看她坐在一边,轻轻拍着YOYO,小女孩渐渐沉入梦乡。
桑离看看YOYO,再看看盯着自己发呆的马煜,不在意地笑笑:“不用可怜我,‘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话你没听说过?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有个女儿,那我一定要好好活着,陪她长大,一路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以后会的,”马煜安慰她,“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桑离一愣,微微笑一笑,没有说话。
病房里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见YOYO均匀的呼吸声。桑离看着YOYO,忍不住想起那年那月的自己:孤独、绝望、自闭,直到看见向宁的一刹那,呼啦一下子,天空瞬间变得晴朗……
可是,向宁,你还记得我吗?
歌里唱: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如今,没想到我住在了长江尾,每天都可以喝到长江水了。而你呢,你在哪里?你还是否记得那个叫桑离的女孩子,以及我们一起走过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