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丈夫知道了她和自己的事,和她离了婚,她搬出来,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金焕荣到的时候她刚洗过澡,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给他开了门,金焕荣在门口弯腰换拖鞋,李美问他吃了么,金焕荣没抬头苦笑摇头,李美扑哧一笑说:“你这大忙人,几乎天天有应酬,每晚都被安排出去,怎么今天倒空下来?”金焕荣换上睡衣脚步沉重地走到沙发上,四仰八叉摊开手脚,语气沉重地:“哪有心思吃喝。” 李美拿条厚实的白毛巾擦着头发挨着他坐下来,关心地看着他:“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你这大能人,还有你摆不平的事?”金焕荣烦躁地拿手按摩着太阳穴,苦笑:“哪里有那么能人?还不是财务上那些烂事。” 李美听见说这个,唉了一声,说:“局里这几天都在传呢,说这回审计来,财务处长好像摊上事了。”金焕荣猛地坐直身子问:“还传什么?”李美探寻地看他:“你还想听什么?不少人知道咱俩当年那段儿,咱俩现在的关系估计也有人知道;财务又是你分管,有些更敏感的话人家当着我也不会说。” 金焕荣悻悻地又把身体后仰过去靠着,按着额头。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儿吧。” 李美问,金焕荣摇头:“没胃口。”李美不作声起身到厨房,端了碗莲子银耳冰糖羹出来:“喝碗这个吧,败败火。” 金焕荣本来不想喝,又不想辜负李美的一番好意,接过来没滋没味地喝着。“家里催着我结婚呢。”金焕荣瞟了李美一眼,没接话,舀了勺汤汁喝。李美见金焕荣没反应,又接着道,“我爸妈都说我往五十奔的人了,再过两年更不好找……”说完密切观察他反应。金焕荣把一碗羹都吃完,连碗底最后的一块银耳都吃掉,拿纸巾擦着嘴:“也好,有合适的就再成个家吧。” 李美接过碗并没有及时端进厨房,而是默默地坐着,看着情绪不高的他暗忖:没有提要和张欢离婚,更没阻止自己嫁人,想来自己和他的关系也就这样了。
两个人进到卧室床上。“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新考进来的研究生黎笙走得很近?”李美身上抹了杏仁味的身体乳,杏仁的味道很好闻,金焕荣正嗅着,李美忽然歪起头问。金焕荣一愣,旋即摇头笑起来:“我回家张欢总是问咱俩的关系,现在你又问我和黎笙,难道我是现代西门庆,那么有魅力?你们这些漂亮女人都喜欢我?我成天那么忙,烂事一堆,哪里还有那些闲时间……你们女人哪!”李美没辩解,只是皱着鼻子哼哼笑,鼻子间起了细小的皱纹:“你呀,其实谁都不爱,最爱的是你自己。”
金焕荣心里一惊,本来最近被审计搞得心烦,一肚皮心思,想来李美这里放松下,谁知道她竟然说这些烦心的事,他搔搔头发,哂笑着说:“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还说什么爱不爱的,就是和谁在一起舒服的事吧。”“不,要是爱一个人到八十都会爱的。你当年选择了张欢其实根本不爱她,是看上了她身后的势力;现在咱们俩的关系也谈不上爱,你只是觉得寂寞罢了。我从咱们俩的交往中也感受不到爱。你以后即使和黎笙好了,你也不是出于爱和她在一起。你已经失去爱的能力。”李美的头发吹干了,前面披散下来遮住半个脸,只开了床头桌上的台灯,阴影里她的脸看出老相来。
金焕荣仔细想想李美的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他现在不想听这些,想贸然跑到这里来是个错误决定。看看表已经九点,这个点儿再回家也麻烦,索性还是住在这里吧。李美又说:“马上要召开党代会了吧?”金焕荣奇怪地看着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李美有些羞涩地一笑:“我也得给自己积攒点政治资本呀。听说有两个女代表名额。”这回轮到金焕荣笑了,拿指头在她脑门上戳,呵呵笑着:“没想到,你还挺要求进步的。行啊,我和党办说说,让他们运作一下。”他刚要脱睡衣下床去洗漱,儿子发来条微信,问他今晚回不回来,他想了想,说马上回。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好,在李美额头敷衍了事地亲了一下:“自己睡吧。家里孩子有点儿事,我还是回去。”李美也没挽留他,只是把他送到门口。
出了李美家门,金焕荣进到电梯里,按下一楼的按钮,想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当口提和张欢离婚的,上次举报自己“男女关系”很大可能就是张欢,她认为和自己的婚姻吃了大亏,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她要翻了脸,知道自己的事可太多了。再说岳父刚死就离婚,很多人会把自己看作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十分有损自己形象。至于李美,自己现在和她在一起多半是弥补当年的遗憾,反正自己是不会和她结合的,奔她的生活去吧。那个新来的黎笙是挺招人喜欢,人长得漂亮,也聪明,会来事儿,还年轻,可现在这些感情上的事情不是要考虑的,一堆烦心事缠着,他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失去爱的能力”,他又想到李美对自己的评价,仔细琢磨很有道理,然而爱又是什么呢?一个正当年的男人,爱不爱的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