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六是中秋节,人们忙碌起来,交谈着过节去哪里过,是在自己家还是到父母家,或者公婆、岳父母家。周四下班回到家,金焕荣将别人给的一套紫红底上描了烫金参花的韩国雪花秀套盒递给张欢,张欢接过看看,喜欢地说:“她家的撕拉面膜最好用了,黏稠,里面还有人参,我最喜欢了。”金焕荣边脱外套边装作随意的样子说:“后天到我爸妈那里吧?”张欢翻看着里面的保湿水和洗面奶有些奇怪地反问:“为什么要后天过去?”金焕荣有点失望,不作声,将外套挂起来。张欢将套盒放到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使劲想了想,哟了一声说:“八月十五了。看我这记性——我妈早就盼着我回去过呢。”“那我带天天过去。”金焕荣声音里有了轻微的不悦,不看她说。“我爸念叨好几天了,说自打把天天接出来和咱们过,见到孙子就少多了,老想他;我妈提起天天有几次都眼里转着泪。你也一起过去吧。”张欢连抱歉都没抱歉,好像去自己父母家过节理所应当一样直接说。金焕荣一张脸像扑克牌一样没表情地说:“我得去和我爸我妈过。好久没去看他们了。”张欢也没看他,看着里屋写作业的儿子背影无所谓地点点头。
什么他妈孙子,明明是外孙,天天真正的爷爷是自己的父亲!金焕荣换上睡衣到浴室洗澡,让热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心里愤怒不已。岳父一家在孩子问题上太强势,张欢从怀孕起就住娘家,儿子出生后就一直在他们家里过,孩子一岁时金焕荣说该回自己家里了,岳母捏着孩子肉嘟嘟的脸说:“你那么忙,欢欢又不会带孩子,还是就在这里住着,等大些再说。”“都一岁,也好带了,学学就会带了。”金焕荣不愿意每天都生活在岳父不屑、冰冷、挑剔的眼光下,还是坚持。岳母不再和他争执,把求援的目光转向老头子。张荣生把孩子举过头像欣赏一块美玉左看右看:“还太小,等大些,上小学时候吧——爷爷说得对吧,宝孙?”金焕荣确定自己听到的没错——岳父是把自己称作爷爷,将儿子称作孙子时,他先是惊奇得不得了,定定地看着岳父,以为他搞错了。等他冷静下来,看着岳父镇定的样子,才明白没搞错,岳父一直以生了女儿为憾,就把外孙当孙子了。自己的父亲才是爷爷,这个老头真霸道!看着岳父苍白却显示着权威的脸,他气得脸都红了,双手握拳,恨不能砸坏些什么。那时张荣生还在位上,他不敢明显反抗,只能把愤怒深深埋在心底。
中秋这天晚上,金焕荣回到父母这里,母亲开的门,热络的眼睛明显地往他身后看,当看见只有他一个人时,眼里的热络消散,失落感藏都藏不住。金焕荣窘迫地进了门,见父亲也还往门口观望,他边换拖鞋边解释:“天天马上要期中考,要上补习班,这次来不了,等下次把他带过来。”父亲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失望说:“好好,孩子学习重要。”母亲也绞拧着手淳朴地笑着:“小孩子学习重要,等他有空了吧,反正我们一年到头住在这里,什么时候见都方便的。”金焕荣不回应,坐到沙发上,端起母亲倒的锡兰红茶喝,心里的怨气却是越积越深。
自打父母住到这里,张欢一年到头只在春节时象征性地露个面,其他时间都不来的,好像没有公婆一样,成天惦记着去她自己父母那里。岳父也从来没叫亲家去聚聚,更别提过来看看自己父母,好像没有这门亲。人家没邀请,自己当然不能主动把父母带过去。孩子也和爷爷奶奶不亲,父母刚来时金焕荣带他过来,见了爷奶拘谨生分得很,勉强叫了声爷爷奶奶就坐着玩游戏机,根本不和老人交谈,更不会依偎到老人怀里撒娇。金焕荣气得要死,吼他,父亲笑着劝:“还是小孩子,还小呢,等大些了就好了。”什么小,都八岁了。
金焕荣让司机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拿进家里。他带来的东西不少,母亲看着摆在客厅地中央满满当当的东西,摊开两手惊讶地叫:“这么些呀,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了!”父亲也直摆手说太多了太多了。司机把东西放下就乖巧地出门到外面车里等着,金焕荣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放到冰箱里慢慢吃,反正有冰箱,又坏不了。”他看看春节时给父母新换的三开门大冰箱。以前的冰箱是老式海尔两开门的,只有180升,装不了多少东西,他给换了个海尔卡萨帝430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