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公安瞪着自己,鲍铁匠赶紧又说:“有一件事情比较奇怪,孟大刚把那个女的驮走了以后,我看见就在我铁匠炉子对面路畔,站着一个乡上进城掏粪的瘦高个后生,朝着孟大刚自行车离开的方向,猛猛吐了一口稠痰。”
公安一听这话,赶紧掏出来本本,叫老鲍仔细说一说掏粪后生的长相、打扮。老鲍说:“瘦得跟麻秆一样,个子挺高,看上去细长细长的,头上戴顶帽子,洗得快认不出来颜色了。黑蓝裤子,灰不溜溜的外套,里面穿的红背心。粪桶挺大的,我当时就是想麻秆一样的后生,咋能担起那么一担粪,所以就多瞅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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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为抢救吴虎忙翻了天,医生提前给吴友仁和公安都交代过了,失血太多了,基本可以说是不顶事了。现在费这么大力气抢救就是看命了。
医院手术室外狭长的走廊上,站满了北池村的村民,还有公安。北池村村民互相没有交流,你瞅我,我瞅你,来回看了几遍之后,在心里默默地达成一个共识,吴友仁的这个宝疙瘩,独苗苗,怕是不保了。
第二天,医院传来了消息,吴虎没死,但在村民们心里觉得,还不如死了。吴虎是没死,医生说基本怕是一辈子要当个植物人了。北池村的农民们在心里嘀咕,什么植物人,不就是个活死人。
公安那儿有了新线索,神隐县汽车站跑长途车的司机说,孟二刚坐他的车,到子安县下的车。公安局火速派了三个人,出动了一辆军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赶到子安县。
让公安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等进到子安县城,就在县城外的公路上,看见孟二刚跟几个穿的流里流气的后生,在公路畔掰手腕子耍着呢。跟前还放着一箱子啤酒,几个空瓶子扔在地上。
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柏油路都被拖出两条黑道子。三个公安饿虎扑食一样直接把孟二刚放翻在地,给了他一个狗吃屎。没见三个公安怎么用力,体格魁梧的孟二刚已经就被塞到车里了。
突如其来的生猛情节,让一群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浑不吝后生,嘴巴里像塞了颗鸡蛋,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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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孟二刚并不顺利。他认为公安在自己的一群哥们儿面前让自己狼狈不堪,丢人丢到家了,这比当场把自己一枪毙命都糟糕,太侮辱一个老大在江湖上的脸面了。无论公安问他事发那天都干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他都沉默以对。
公安局长站在门外听审讯,听得一股无名邪火腾空而起,实在按捺不住了,抬起一脚,黑头子大皮鞋直端端地踹到门板上,门上挂锁子的锁环环,被这一脚,踢得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兀自在门上无辜地震颤。
老局长一步迈进审讯室,抬手戳到孟二刚鼻梁骨上,用一双睁得跟黑牛犊子般凸起的眼窝,黑着一张疤子脸,顶着一个近乎秃顶的脑袋,烦躁地盯着孟二刚看了一眼。说实话,全公安局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承受住老局长的夺命一眼。老局长的气质从上到下像个悍匪,不说话的时候满脸坑坑洼洼的黑疤子让人不敢逼视,他坐在办公室那张木头椅子上,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杀气,像是一瞬间云把太阳遮住了,整个办公室的光影子都能黑上几分。
老局长手指头停在孟二刚鼻梁骨前,一道声音如暴雷,在审讯室炸响:“孟二刚你给老子听着,老子只给你十分钟,不说老子直接把你扔看守所,你慢慢休养着。老子给你这么长时间,硬忍住火气,等你自己张开嘴往出吐,竟然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了,你以为你真能上天戳个窟窿呀?你那点能耐在老子眼里,就是个屁。老子什么人没遇到过,哪个没你狠,哪个在老子手底下没认栽?老子把话给你孙子撂下,老子到现在还没遇过在老子手上能硬气到底的人。你给老子猪油蒙心了,脑子里进水了,你真的以为你不说,老子就没办法了?老子也不瞒你,老韦那两天是跑外地协助外省办案子去了,今天下午就回来。老韦回来随便蹲地上看两眼,你小子在哪里放过屁,他都能闻出来你肚子里装的一泡什么屎。”
在老局长的威压下,孟二刚那张臭脸上的表情,露出来三分■样。孟二刚太知道老韦的本事了,全省有名的步法追踪专家,蹲地上看一眼脚印子,就知道什么人留下的,几十年来从未失手,破的大案要案数不过来。还有正戳着自己的这根被烟熏黄的手指,那是徐秃子的呀。徐秃子,韦胡子,神隐公安双绝。破案一个比一个不要命,一个比一个厉害,遇到这俩人,真没听过轻饶过谁。想到这里,直接■了。孟二刚神情愣怔的时候,徐秃子狠狠剜了孟二刚一眼,孟二刚的反应跟那些公安差不多,哆嗦了一下赶紧自觉调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