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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

时间:2024-05-27    来源:馨文居    作者:莉莉  阅读:

  丁耿林退休后一根钓鱼竿,一壶茶,往小河边一蹲,乜斜着眼睛一上午就过去了,这日子还算舒坦。老伴说:钓点野生鲫鱼给孙子丁丁熬汤喝。丁耿林肩负重任,望着清澈的河水,水里除了满头白发和那张黝黑褶皱的老脸,连个鱼影子都见不到。

  丁耿林的闲情雅致全在钓上,压根就不在乎鱼。可是丁丁太可爱了,每次出门,都要抱着爷爷亲亲。丁耿林何尝不想钓几条鲫鱼犒劳小孙孙呢?

  丁耿林钓鱼是外行,几乎天天都是乘兴而去,空手回家。对门邻居小刘就不同了,那可是一个钓鱼的高手,每次钓鱼归来都是一大笆笼,惹得小区里的人怪眼红的。有时还送几条肥胖的野生鲫鱼给丁耿林家,弄得丁耿林很尴尬。丁耿林想:虽然是邻居,也不能老要人家的东西。和老伴一合计,说:整了几个菜,拜小刘为师。小刘是个爽快人,一杯酒下去,便答应了。他说:要拜师,明天跟我去找谭鱼头。

  谭鱼头简直就是个鱼猫子,白亮亮的头往小河边一蹲,就能钓半笆笼鱼。谭鱼头那双精明的眼睛,很会说话。他好像完全洞悉丁耿林心里的一切,把钓鱼的经验和盘托出。怎样选择位置,怎样下饵,钓下多深,都交待得十分清楚。

  丁耿林按照谭鱼头的迷津,找到了刘家沱,一潭水虽然不大,但四周景色宜人,野花幽香扑鼻。丁耿林和往常一样,鱼竿扔下去,就乜斜着眼睛等待鱼儿上钩。可是今天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眨一下,浮子就开始晃动,显然鱼在水下挣扎了。丁耿林眼疾手快,钓竿往上一抬,一条大鲫鱼活蹦乱跳,跃出水面。手上的鱼竿在不停地跳动,丁耿林把线收拢来,鱼顺利地进了笆笼。钓大鲫鱼的感受是十分愉快的,钓鱼半年多以来,丁耿林今天才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丁耿林很感动,谭鱼头这个师拜对了。当丁耿林把一大笆笼鲫鱼拿回家时,全家人和鱼一样,跳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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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以后,丁耿林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老伴说:照这么钓下去,河里的鱼迟早被你钓得干干净净。丁耿林自豪地说:没办法,这是技术。明年我就报名参加升钟水库的国际钓鱼比赛。鱼多了,家里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鲫鱼汤,红烧鲫鱼,油炸鲫鱼,酸菜鲫鱼、鲫鱼丸子等不断地在餐桌上推陈出新,自然也少不了送些鲫鱼给隔壁邻居,让人家分享胜利果实,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

  丁耿林懂得感恩,买了些烟酒送给师傅谭鱼头。谭鱼头也送给丁耿林一些东西作为答谢,礼尚往来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嘛,丁耿林最喜欢的是谭鱼头送的那根鱼竿。自从有了谭鱼头送的鱼竿,丁耿林钓鱼更是得心应手了。一来二往,两人成了亲密无间的忘年交。

  时近冬至,丁耿林觉得鱼不是那么好钓了,有时还放空回家。想请教谭鱼头,可是两个多月都没有见到他了。电话打过去,谭鱼头约丁耿林:明天到平沙滩钓鱼。谭鱼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异样。丁耿林如约来到平沙滩,谭鱼头早就到了,一脸沮丧的样子,连那颗光光的头也没有了往日的白亮。

  丁耿林递了一支烟给谭鱼头,说:兄弟,有不愉快的事?

  谭鱼头点点头,丁耿林说:说出来也许当哥的能为你分担一点。谭鱼头哭丧着脸说:我哥卷入了一场官司。丁耿林很惊讶地问:官司?谭鱼头说:嗯呀,茅草坪征地伤人案。丁耿林突然一惊,说:哦,你说这个官司吗?一条人命哟,等待法律处理就是了。

  谭鱼头突然跪倒在地上,哀求道:丁局长,我哥三世单传,一大家人十几张嘴靠他吃饭,只有你能救我哥了。丁耿林又是大吃了一惊,问:原来你知道我的底细?

  谭鱼头说:知道。

  丁耿林说:原来你是放长线钓大鱼?

  谭鱼头笑笑说:丁哥,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应该算是忘年交了。再说你现在也退了,能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何乐而不为?

  丁耿林觉得谭鱼头今天说话比以往都有分量,想从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后面找出以往的诚实憨厚,却发现他的眼睛深处,把自己整个人影都装在了里面。

  丁耿林点点头,笑笑说:平生难得遇到你这么精明的朋友,说吧,要我怎么办?

  谭鱼头的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说:大哥,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呀。捧住丁耿林的双手,说:我们后来补了一份《征地补偿协议》,法院不取证,只要你出面证明国土局当时同意我们公司这个协议就可以了。

  丁耿林点点头,说:这样就可以减轻你们公司违规开发的责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谭鱼头说:好处已经给你了。

  丁耿林惊讶得一张脸变得黢黑。谭鱼头看出丁耿林没有理解自己的话,就直截了当地说:那么多的野生鱼,还有那根价值不菲的鱼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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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耿林仔细端详起这根鱼竿来。谭鱼头看了一眼鱼竿,说:大哥,中间那节还满意吧?丁耿林“嗯”了一声,突然记起,鱼竿有点长,中间那节正好被老伴做挂钩了。

  谭鱼头说:我哥谭顺民说了,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百万。丁耿林若有所思,点点头,笑笑说:我一生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钱,太诱人了。

  谭鱼头大大的圆脑袋抬起来,晃了一晃,说:是啊,大哥,你一辈子就靠那点死工资,哪有这么多钱,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临走的时候,谭鱼头说:丁大哥,好好看看钓鱼竿中间那节哟。

  丁耿林回到家,心急火燎地冲老伴说:中间那节呢?老伴问:什么中间那节?丁耿林说:把中间那节鱼竿拿来。老伴说:你又发什么神经,扔都扔了。丁耿林十分着急,说:快去找回来。老伴说:你才笑人,扔了还能找回来?丁耿林更急了,吼道:这可涉及到一条人命呀!老伴很惊讶,赶紧跑进厨房,从灶台下取出那节钓鱼竿。丁耿林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一番,并无异样啊,使劲拧开,中间藏着两根耀眼的纯金项链和两枚祖母绿玉坠。丁耿林摊在手上,全家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顺发地产公司强行征地伤人案件开庭那天,当被告方的证人原国土局长丁耿林,出现在法庭上的时候,顺发公司老总谭顺民对丁耿林微微一笑,谭鱼头的头顶和目光格外亮堂。

  丁耿林走上证人席,向法官出示了项链、玉坠,还有一叠钱。朗声说:这钱是顺发公司给我买的野生鲫鱼的开支,我算了一宿,可能值五千元,还请法庭调查核实,若有出入,我如数补齐。说完掏出手机,播放了谭鱼头在平沙滩河边的话。法庭上下的人,个个瞠目结舌。谭鱼头瘫软在听众席上,喃喃地说:原来你是在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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