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
呼,冬天的早晨就是不容易起床啊。顶着蓬乱的头发在床头呆坐了会儿,我便慢吞吞地穿了衣服裤子,戴表时瞥了一眼:“啊,五点半都没到。”
没错,要不是我这个资深宅男为了某游戏活动,鬼才愿意起那么早呢。心里嘀咕着,便不知觉已下了楼,径直走向客厅,按下了台式电脑的电源。接下来吃早餐去——等等!妈呢?她是个女强人,平常都是很早起来的,然后给我准备好早餐后,就坐在厨房餐桌前边吃东西边对着手机,灯也不开,就手机亮光照着脸,为此我吓去好几回,每每向她抱怨,她只说什么光顾着手机信息忘了开灯,我的天,难道你自己不害怕嘛?——真是的。
走到厨房,看向妈平时坐的方向,六条椅子围着一张西餐桌,冰冷的棕色木质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开了灯,只见桌上留了张纸条:
儿:
公司临时有事,妈先走了,早餐你自己看着办吧(画了笑脸)。爸待会儿会回来的。
爱你
妈
“唉,看来,只好自己去买了。”在卫生间草草地整理了头发,便出门了。
冬天清晨的天空黑得跟宇宙一般,周围几乎没有人,来往的车辆也少得可怜。我们这儿本身就是座小镇,我现在走的这条马路说它是乡间小路也不为过,路旁还立着一小片竹林,凛冽的寒风吹过,叶间婆娑,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倒让我心生寒意,不是身体上的,而是……
“啊!”竹林里飞出几个小小的黑影,顿时吓了一跳,“可恶,这鸟怎么搞的,偏偏这时候飞出来。”
想到它们或许也是早起找吃,倒和我有些相似,我也就消了刚才的怒气。我不是什么毛躁或没素质的人,若是被别人故意吓到或是捉弄,我也会一改往日的温和而怒气全显。
在这黑漆漆只被路灯点缀的环境里,加上饿着肚子,注意力是更加不集中了,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占据了我的大脑,最终我将思维锁定——世上为什么会有“人”的存在?他又为什么被称作“人”,这种生物会动会思考,就像我现在这样,没错,我这样的!我低头望望机械般运作的两条腿,思绪终究是停不下来了。
那么就算他会动,可是他又是怎么动起来的呢?现代科学已经相当发达,研究出了各种领域的奥秘,就像人体。依科学家之言,人体内有着数量庞大及发达的神经,它们接受刺激与脑神经、脊神经和中枢神经系统分工合作,共同实现心理功能。也就是说,神经收到刺激后,将这种信号传递给神经元,神经元上有着轴突,信号经过轴突然后转化为化学信号,依次传递给各单位,过程很是复杂,但最终能实现活动,比如抬手。那么问题是,为什么人体会存在着这种能够传递“信息”的神经呢?而且,人的活动真的是靠这种方式发生的吗?我平常总是和自己玩个小游戏:自己保持不动,然后脑子里想干什么,比如抬手,想了之后,也就是说我这个个体已经产生了名为“抬手”的信号,各系统间应该已经在传递这种信号了,并且大脑也应该接收到了,可是我的手怎么还没抬起来呢?同样,主动地去实现抬手,那么,现在又是如何实现的呢?神经传递了信号?那刚才为什么没有成功呢,两次都产生了信号啊,综上,我们人类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呢?可能有人会说:第二次才刺激到了神经嘛!那么又是怎么刺激的呢?这种刺激又是主动的还是说本身也是被刺激的“信号”,然后促使你去刺激抬手信号?——太乱了!难道真有造物主?
大脑的运作似乎给身体减去了些许寒意。走路走得时间长了,血液循环开始加快,口中的热气模糊镜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由于我对周围环境和前路的戒备,不得不微微憋气,好让镜片上的小水滴有消去的时间。
暂且不管人这种充满奥秘的生物,拿刚才的鸟来说,它们也算作是生物,和人一样,并且也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世界上,出生,进化,死亡。它们作为生命体,体内也存在着神经和各种系统,那么多的物种,每天都在进行各种活动,它们作为个体存在于世上已经显得相当渺小了,更何况它们体内那些细小的神经呢?平且,地球上的生物多样性正是由此产生的,生物的神经就好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织在地球的外面——不,甚至宇宙都是被某种力量编织起来的,信息量巨大,但运转正常,这才构成了被我们所一直称作的“世界”。我看看自己脚下,一想到我就是一个人类,并且站立在“地”上,这感觉很充实很神圣,我又抬头看看天空,尽管现在天空还是黑压压一片,但正因如此我充分认识到一切都是那么渺小。我的思绪似乎想挣脱我的束缚:那么,宇宙它是一个整体吗,如果是,宇宙存在于哪里?宇宙中的一切又是怎样产生的?宇宙外有“世界”吗?宇宙……
终于,思绪被一个喷嚏给打断了,我伸出食指搓了搓鼻子,忽然发现前面路口处有个小摊位,我也这才反应过来饿着肚子。我转过头看没车子,便缓缓走过去。
说是摊位,其实只是个小三轮载着的早点临时贩卖处。位置刚好在路灯下,虽然这盏灯的光线不强,但足够我看清一些东西,三轮车旁是两位婆婆,穿着有些土,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各种厚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头上带着颜色朴素的针织帽,皮肤黝黑。
她们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低声交谈着,我站了一会儿她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我出声提醒。
“哦!”她是吓了一跳吗?不过这位稍矮的婆婆马上摆好姿态,说,“请问要吃什么?”
“嗯——”我还没想好。小车上驾着一桶装着煤炭的铁桶,铁桶口子上放着一个铁锅,铁锅里是油,旁边貌似是块木板,上面放着各种调料,有个空一点的地方放着一团面团,然后另一位个子高些的婆婆正在炒着粉丝。
“一份炒粉丝,一个饼。”
“什么馅儿的?素的也可以哦。”
“有什么馅儿的?”
“肉呗。”
不知道为什么,这本很正常的回答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并且内心强烈地警告自己:不要肉馅儿!不要肉馅儿!
“韭菜有吗?”
“当然。”
“就韭菜的吧。”我想赶紧结束对话。
“好嘞。”矮婆婆热情地应道,然后伸手去揉面团。这时,高婆婆用手肘顶了一下矮婆婆,然后矮婆婆探出耳朵去听。她们的谈话很神秘,让我更加不适应了。但隐约听到了“怎么办”“要不”这样的字眼,我也不好意思仔细地凑过去听,好在她们结束了交流制止了我的好奇心。
可是我原以为气氛可以回到正常的样子了,正打算叹口气时,猛然瞥到矮婆婆用饱含凶意的眼神看着我,我紧张地发问:“怎……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饼还需要一段时间,炒粉丝马上就好。”说罢,脸上的表情转换成笑意。
真是这样吗?
我站着等,无聊,就东张西望起来,看看旁边的建筑漆黑漆黑的,前面路口处的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可能因为现在还比较早吧,就现在自己处的路灯下还有那么点光(路灯与路灯间相隔段距离,光线不及于此),仿佛路灯灯光包围的这个范围已经与世界所隔绝了,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呼了口热气。
“年轻人,叹气对身体不好啊,叹气就会把你体内的‘热气’给呼出来的,所以经常叹气会导致运气不好的,不吉利。”高婆婆突然说话了,我不经意又被吓了一跳,今天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应道:
“呵呵呵,婆婆我不是叹气,呵……呵呵。”气氛让我有些尴尬,身为宅男本身就不会说话,更别说接这两位婆婆奇怪的话了。昏暗的灯光下两位婆婆默默地做着事情,就像我一开始来的时候一样,好像不问尘世,不说仙人一般超凡,倒是像某些超常的奇人一般不为身外事物所干扰。嘻,现在,我倒是对这俩婆婆有了些兴趣。
“诶,婆婆,你们不像本地人啊。”
“——外地的。”矮婆婆好像被我这么一问吃惊了,慢慢地才反应过来。
“也算本地的。”就在我为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所高兴的时候,高婆婆奇怪的话又泼了我一盆冷水。
“那你们的关系……”
“小伙子,你的炒粉丝。”高婆婆打断了我的话,并将用白色泡沫盒装的炒粉丝递给了我。刚炒好的炒粉丝冒着热腾腾的气。
“好了。”
突然我听到不知哪位婆婆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以为是对我说“炒粉丝好了,并且你可以吃了”这样的意思,所以我随口回答了个嗯,便打开泡沫盒盖,从三轮车上的筷筒中拿了双筷子,就夹起一筷子送进了嘴里,热气马上模糊了我的镜片,我不管,反正冻了半天,终于可以热乎一下了。嘴里嚼着粉丝,刚准备送第二口的时候,也是热气逐渐消去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
“啊!”随着我的惨叫,装着炒粉丝的泡沫盒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而我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回过神来。
“小伙子,小伙子,喂,小伙子?”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提醒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我感觉刚才发生的事就像是梦一样,像置身于时空隧道一般,不同于之前的是,时空隧道周围是耀眼的光,白色的,光线流动极快,自己的身体好像很轻很轻,漂浮在这未知的空间,突然,“唰”地一声,自己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眼睛也因此而猛地一睁,只是,迎接我的又是无尽的黑暗。
“小伙子,你的炒粉丝。”
“啊,啊……啊,是的,婆婆……”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是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怀着极其沉重和怀疑的心情吐出了“婆婆”二字。
“你怎么了,刚才就一直愣着,粉丝递给你好久了都没反应。”矮婆婆解释道。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是吗?可是,我刚才……”
“好了,拿去,婆婆还要干活呢,不要妨碍婆婆啊!”
我应声接过粉丝,婆婆的语调有些严厉,但我听得出,重点在“不要妨碍婆婆”这几个字上。
是什么意思呢?
我感觉不到任何寒冷,有的只是对刚才发生的“重演”的余悸。另外,我看到的又是什么?黑暗中反映出来的,好像是牛角,有两个“人”,另一个很像某种动物,一时想不起来,奇怪的是刚才两位婆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两个“人”, 我拼命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泡沫盒将粉丝的热量无保留地传递到我手上,不知是“热”的信号传递给了神经,然后又使大脑了解了“有些热”的意思还是原始的食欲使我低头看着泡沫盒,总之刚才紧绷的神经似乎要放松了些——对呀,我还有感觉,说明我还在这世界上,我不正站在这儿吗?一切正常!没问题的!我在心里暗自鼓励。加强这种信念的还有包好的饼在油锅里煎炸的声音“兹——”这让我感觉到世界还在照常运转。
放松下来之后,我又看了看两位婆婆,想要确保没有发生任何事,庆幸的是,两位婆婆现在都只是在做手上的活儿,一切安然,好像刚才我确实只是做了个梦一样。
为了恢复心情,我将头转向马路上,看看现在是否比刚才有生气了,顺便看了看表,虽然我以为发生了一大堆事情,时间居然只过了半小时。
自己现在正处的路口往左拐,也就是之前从家出发一直往前的方向,是通往镇中心的必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桥,不大不小,跨过一条河,桥两边都设有路灯,照明很好。正想着呢,视野极限处驶来一辆大巴。
“呵,终于有司机在马路上‘逛’了?”我调侃道。
那大巴一直开过来,不过在路口处减缓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车的前灯光线很强,看不大清驾驶座的情况,不过有乘客陆陆续续下了车。
我期待会是什么样的人这么早就出门,而且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又没站牌,难道是指明要在这儿下吗?正纳闷呢,我看见下客门那里伸出来一只脚,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满足我的是惊讶:准确来说,这位乘客的脚是个蹄子!呃?是头牛!
我拼命压抑住濒临崩溃的心情,接受着那诡异的大巴车和“乘客”:羊、鸡、鸭、狗,然后是耷拉着肩膀,低垂着脑袋的人。他们——它们下了车后,缓缓向这里靠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逃跑的时候,大巴却又发动了起来,掉头,朝向我的方向,车掉头的一刹那,前灯转移时让我有机会看清驾驶座的情况,赫然发现,座位上没有人!
刺眼的车灯照着我,我深知是逃不掉的时候,我只感觉用手臂护着的,眯缝着的双眼眼前光线顿时加强,自己就失去了知觉,只是那白光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一切都消失……
“啊!呼——呼——呼——”我从床上惊醒过来,眼球突出,心跳急促,难受得要命,等咽了一口唾沫后才定神,身体猛地向后靠,“原来,是梦啊。”
我一看表,五点半还没到,不过为了游戏,我可要忍耐寒冷起床了。下楼后,到客厅一看,电脑居然开着,嗯?难道是昨天忘了关?不对呀,我记得关了啊。看着电脑屏幕在客厅黑暗环境中发着光的场景,心中顿生恐怖。算了,找妈去。我又走向厨房,没人,这时,我发现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儿:
公司临时有事,妈先走了,早餐你自己看着办吧(画了笑脸)。爸待会儿会回来的。
爱你
妈
“果然。”咦?我为什么要说果然?肚子饿的感觉覆盖了这疑问,于是我草草地整理了头发,出门买早点了。
我在离家不远的路口处找到一处卖早点的,做生意的是两位婆婆。奇怪的是,我总觉得从刚才走过来时就有不舒服的感觉,但说不上来,“不要去想那个梦了,自己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心想。于是我走近,刚想搭话,但映入眼帘的一个东西让我顿时冷汗直流:三轮车前,掉着一份炒粉丝,粉丝像一条条蠕虫般散落在泡沫盒子周围。胃里一阵翻滚,我捂着嘴想要问婆婆一些什么事,但看到她们正窃窃私语,我大概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