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不时给他发一两条短信,问一些学习上的事儿。那种细微的激动再没出现,但他仍旧回复她,有一次还跟她说,找男朋友要格外小心,不要被人骗了。她说他真是个好人。原来他有那么多经验,知道那么多东西,足以让一个人崇拜的。这不由得不让他想到自己的女友。在女友眼中,他是越来越无能了。
女友是城市本地人,他们从大学期间开始相处。四年多来,他不止一次和女友说过,不如领证吧。第一次说时,他正骑单车带着女友穿过梧桐树荫,女友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他回头一看,女友的脸洇得红扑扑的。最近一次他再说时,女友狠狠瞪了他一眼。“结婚?怎么结?晚上睡大马路啊?”他支吾着说,住我那儿啊。“结婚住出租屋?神经病!”女友说了并没往心里去。他表面无所谓地嘻嘻坏笑,说不结拉倒,心里却盘了一丝忧伤。
又一次为经济方面的事儿和女友闹别扭,他到超市买了两瓶啤酒,回住处一个人慢慢喝光了,心里仍旧憋得慌,打开手机一遍一遍翻看通讯录,想找个人说说话,后来手指就停在了她的名字上。他给她发了条短信:“我喜欢你。”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复:“你喝酒了吗?”他一怔,激起一股执拗劲儿,回说:“没有,我说的是真的。”这次她回得挺快:“你真喝酒了,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你学校那么好,又有工作,我什么都没有。”他看完短信,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态,回复道:“这些很重要吗?喜欢很简单的,根本不需要这些,我就是纯粹地喜欢你。”短信发出去后,他才感到恶心。真恶心,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她迟迟没回短信,他感到心里沸着一片热水,脑袋里白蒙蒙地腾着热气,走到阳台吸了几口夜气,望着城市远处的灯光,冷静下来了,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不同意算了,算我喝醉了。”他陡然感到浑身轻松,又不禁有几分失落。一会儿,短信回回来了:“有你这样的吗?变得这么快。”心里那片水又窜出了细细的涟漪。后来好几天她总发短信问他,他那晚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他都懒懒地敷衍着,想到她的模样,他开始懊悔了,那晚自己真是恶心!
若不是他到女友家去吃饭,他相信事情会到此为止。
他和女友和好后,女友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他明知女友的父亲不喜欢他这个外地人,还是对老头子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不停敬酒,干杯,结果喝得吐了三次,死死地在女友家客厅沙发上睡了一觉。他软着腿跟女友一家告别时,女友撇撇嘴说,你真差劲。他想这次是真玩完了。你平常不是很能喝吗?高度白酒一斤下去都没问题,怎么今天几瓶啤酒黄酒就醉成这副德行!回去路上,他给她发了短信,说自己出来办点儿事,路过她学校附近,问她有没有空。她很快回复了,问他在哪儿。
他走出地铁站时,天色很晚了。站前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中央的欧式喷泉旁围了一圈蓝灯,灯光射向喷泉中心的裸体女人雕塑,女人蓝幽幽的脸充满怨毒。他在小广场上转悠,许久不见她到,心想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又想起女友,这样做太对不起女友了,不如回去?他踌躇着,在喷泉边踱来踱去,或许是喷泉中间的裸体女人对他暗示了什么,他忽然朦朦胧胧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那简直是犯罪!他心里一颤,一阵激动的细浪腾过全身。这时最后一班地铁离开了,他攥紧手机,喷泉细小的水珠零零星星溅落在他脸上,他浑身轻松,有种解脱的快感,他终于要做点儿什么了。去你妈的,他想。
她一出现,他就拉住她的手,顺势抱上去,把嘴巴扣在她的唇上。她紧紧抿着嘴唇,似咬得死死的鸭嘴钳。他伸出舌头努力突破封锁后,发现舌头被挡在了一大排森严的盾牌外面。他丝毫没感到欲望的满足,但不能放弃,不能!他就一直来来回回舔着她的牙齿。她一动不动,任凭他摆布,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总算感到无聊,把她放开了。
“接吻不是这样的。”他不无懊丧地说。
“还说!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你还喝酒了。”她差点儿哭了。
他仔细看了她,脸色黝黑,鼻子翘翘的,真是一点儿不好看,身上还有一股他之前没发现的怪味——仿佛火药燃烧后的浓郁气息。他有点可怜她了,更多的则是厌恶自己。
他反反复复说,开房不见得就要做那个。她一直不说话,总算开口了,问说,做哪个?他看她一眼,不明白她是假装天真,还是真的天真。他忽然脸红了红,说,就是——做爱。他听见她小声说,神经病!这三个字触怒了他。他大声反问道,怎么神经病了?那很正常啊,你是不是怕了?你怎么这么保守!她紧张地看看左右,示意他不要嚷。他拉了她非要进宾馆。她扭着身子,力气大得如一只小牛犊。他说那算了,我回去,立即拉着她回到地铁站。车早没了,怎么回去呢,只好打的了。打的回到他住处,得一百块钱左右,听到这个数字,她拉住了他。要不……她犹豫着,还是别回去了。不回去去哪儿?他逼视着她。就在广场上走走坐坐不好吗?她眼睛里闪着路灯的光亮。他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冷清的小广场,几个身份可疑的男女在走动。怎么可以?半夜得有多冷,还有蚊子,还有……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