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老先生离去的背影,小伙计转身对坐在一边和面的老掌柜说,师傅啊,这位先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咋也打起刘寡妇的主意来了。老掌柜头也没抬就抛出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吗。小伙计嗷了一声就擀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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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峰突兀的泉眼山脚下,一条弯弯的水渠绕着山脚向东流去。在渠东边不远处的枸杞园里,一丛丛密密麻麻的枸杞树,仿佛一把把小巧玲珑的翡翠伞,红红绿绿的一顶挨着一顶,有行有列地遍布在田野里。园子的地上没有一颗杂草,一看就知道这家主人,准是个务劳枸杞的老把式。在园子中间,一个头戴宽边草帽,身板结实的男人正在给枸杞剪油条。这个男人就是枸杞园的主人,名叫郭朝,是这塔弯乡种植枸杞的土专家。也是宁杞堡上较有名望的土财主。他手里拿着一把剪刀,黝黑的国字脸上透着一股刚毅与睿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浓眉大眼、背着背斗的细高个小伙子。郭朝熟练的把油条剪下,然后又放进小伙子的背斗里。小伙子望着剪下的油条上,那结满了尚未成熟的绿果子和蓝紫色小花,不解地问郭朝为啥要剪掉呢,多可惜。郭朝就指着身边一颗状如三层楼的枸杞树对他说,一颗枸杞树的枝干,要有主次之分,才能长出好的形状来,有了形才能通风透气。一个主枝上也要留出龙须凤眼,不能乱发枝条,这样才能保证它结出的果子个大肉厚,否则不仅影响产量,还影响枸杞的品质。小伙子仿佛明白了似的点点头。郭朝正讲的起劲,就听见女儿清脆的喊声传了过来:“爹,振武,吃饭了”。小伙子知道是夫人和小姐送饭来了,就说大叔你也累了,先吃饭缓一缓再干吧。郭朝就放下手里的剪刀,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跟着这个叫振武的小伙子朝园子里一座土房走去。土房门口摆着一张小木桌,郭夫人早已将花豆子稀饭,给每人舀了一碗晾着,郭小姐见父亲和振武来了,就拿了两个香豆子花卷递给他俩,说:快吃吧,都饿坏了。振武接过热腾腾、香喷喷的花卷咬了一口说:郭叔,我看枸杞园的地都干了,今天把水也淌上算了。夫人听了赶紧说:借着振武在呢,就淌上吧,干掉一样是一样。郭朝瞪了她一眼,又对振武说不慌,这个枸杞看似泼实,真正要结出好果子来,施肥、灌水、整形、修剪、防虫哪一样都马虎不得。尤其这灌水,一定要把握好火候。振武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注意被郭姑娘用指头点了一下头,说你听见了没有,种枸杞的学问多着呢。说着就又把一个花卷塞到他手里。振武咬了一口嚼着,又听郭朝说道:这老辈人说的好,水是枸杞的命,也是枸杞的病。枸杞虽然喜水,但也耐旱,尤其在挂果成熟前期,一定要让它旱一旱,才能养出它的药性来。小伙子敬佩地看了一眼郭朝汗津津的大脸盘,又冲郭姑娘做了个鬼脸,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的花豆子米汤喝完了。他放下碗拉着郭姑娘说,那边的枸杞子已经红了,你和我今天把它摘完算了。郭姑娘望了一眼郭朝两口子,说,爹、妈我摘果子去了。说着就提了筐子随振武进了园子。郭朝坐在小凳子上,点了一袋烟抽起来。他望着振武时隐时现的身影心里想,这小伙子人还不错,好好培养培养将来说不定还是个人才呢。郭夫人看着两个年轻人情意缠绵地走了,就一边收拾锅碗准备回家,一边又心事重重地对郭朝说,他爹啊,你在想啥呢。郭朝说,没有想啥。夫人说,你今年都快花甲的人了,咋能不想呢,我这些年来,一直也没给你生下个儿子,女儿如今也长大了,要是嫁了人,咱们这个家业将来咋办……郭朝没吱声,瞪了她一眼准备起身要走。夫人忙走近他身边说道,你看振武这个娃娃咋样啊,咱们丫头好像很喜欢他。郭朝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站起身走了。郭夫人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提了碗盆正要回家,一个名叫瘦猴的年轻人走进院子来。他问郭夫人,振武呢。夫人说,在后面呢,你找他有啥事。瘦猴说茂源商号的洪老板叫他赶快去呢,说是有一趟走西安的货让他送呢。夫人就喊,振武,瘦猴找你呢。振武见是瘦猴来了,就和郭姑娘走出园子,问瘦猴啥事。瘦猴说,洪老板叫你走西安呢。振武又问,啥时候走呢。瘦猴说现在。振武望了一眼郭姑娘,又转身对夫人说,大妈,那我先走了。夫人说,你去吧,路上小心点儿。郭姑娘也依依不舍地叮嘱振武,路上小心点儿,快去快回,别忘了给我买个发卡。振武说,我知道了。就和瘦猴一股风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