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是他进报社时就跟着的老师,比他大一岁。那时罗列已从河川大学哲学系毕业,分到一所市级中学当政治老师好几年了。虽然学了多年的政治和哲学,但罗列从当老师开始就感觉到,在大学里学的那些知识,在现实生活中没多少用处。
罗列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时他正在客运站,心情很不错,因为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终于签订了协办合同。他是市报交通专刊的主编,一年的创收任务是二十万。办报对他来说成了次要的,到处拉钱、与别的专版竞争,才是主要的。不然就得下岗。
现在,这张发行一万多份的报纸,已经把全市各行各业稍微像样的企事业单位一网打尽,统统都纳入了各专版协办的名单。这是一张真正的全市有钱人和有钱有权的单位办的市报,所谓舆论监督只剩下了骂骂抢劫、盗窃、耍流氓以及谴责街道两边乱摆推子的小贩,再也不敢批评谁了。
这个电话,是他的朋友霍天打来的。
霍天是他进报社时就跟着的老师,比他大一岁。那时罗列已从河川大学哲学系毕业,分到一所市级中学当政治老师好几年了。虽然学了多年的政治和哲学,但罗列从当老师开始就感觉到,在大学里学的那些知识,在现实生活中没多少用处。
后来霍天因受总编排斥异己的打击,远走北京,罗列有一阵子也跟总编别别扭扭的。那时他刚吹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与他的感情很好,两人偷吃了禁果。但女朋友的家人死活不同意,嫌罗列挣的钱太少,又没有房子,罗列只好忍痛割爱。
当时报社的条件差,办公室是借市委的门房,家在外地的一律租房子住。不管成家不成家,都是三个人一间宿舍。罗列来时,连单身宿舍也不给安排,开始他在亲戚家借宿。过了几个月,总觉得不方便,正苦恼时,市委统战部的棋友小范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统战部的两间车库,有一间是闲着的,小范因是单身,就住在车库里。他说,如果你不嫌丢人,就搬过来一起住。罗列一听,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连忙说愿意,那我晚上就搬过来啊。小范说光我同意还不行,这事你还得跟头说说。罗列心里又凉了,问跟哪个头说呢。小范说后勤行政是牛副部长管的,你跟他说。第二天,罗列买了一条红塔山,用市报裹了,到二楼找牛副部长。他上楼时觉得腿软,没想到牛副部长很热情,听了他的来意,爽快地说,可以,你跟小范再说说,别让小伙子不舒服。罗列差一点儿想跪下。
安了居,罗列觉得生活有点儿意思了。他的酒量大,拳术高,这也是他迅猛地名扬全市的一个主要因素。这个城市除去崇拜各种星外,酒星也是一类重要的人物。作为小报记者,只要你不是专门给人家过不去,闭上乌鸦嘴,只做报喜鸟,各行各业就会有朋友,到哪儿都有酒喝,有肉吃。虽然工资不高,但收入稳定,地位上层。老百姓盼着写点儿揭露曝光的稿件,好出出气。当官的希望给捧捧场,正面报道本单位的“辉煌成就”,为再上一个台阶铺垫铺垫。罗列几乎忘掉了初恋带给他的伤害,每天奔波在酒场与饭店之间,把单位的什么工作安排、年度总结、领导讲话、初步打算统统一收,夹入皮包内,回去后去粗取精,一篇报道泡制出来,署上本报记者罗列的大名,就皆大欢喜了。其实,罗列这么做,还算是勤奋的。更有一种记者,到了单位,吃完喝完,把人家搞报道的通讯员写的稿子一拿,回来就填上自己的名字,也算完成任务。有的更绝,连通讯员的名字也不给人家带,直接把别人的名字抹杀,换上自己的名字了事。
有人给罗列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就是他现在的妻子智慧。智慧当时刚从邮电学校毕业,是个小中专生,分到一个偏僻的山区小县的邮电局做营业员。智慧长得并不漂亮,但爱打扮,心气高,别人给她介绍了许多对象,她一概拒绝。其中还有一个邮电学校的同学,叫余款,在学校时就追求她,但她对余款的殷勤连眼睛也不眨,那时的智慧对金钱嗤之以鼻,说那是铜臭。她曾对小姐妹说,如果不能离开这座小城,就是一辈子独身也决不找男人。
恰好这时有人给她介绍了罗列,她与罗列见了一面。那是罗列到她们单位采访,她被安排给罗记者倒水,见罗列与她的局长谈笑风生,称兄道弟,她一下子就像一只鸟,被击中了。罗列对这个留着时髦发型的女孩子也很有好感,口才更流畅了,惹得智慧不住地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