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笑着说：“这就好。”又问道：“凤儿，你有喜了吗?”
小凤摇摇头。
姑看着小凤的腿圈，好像下面压着什么。小凤在猜姑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姑开口了：“凤儿，你婆婆都给我说了，说你是个石身。姑给你问了个偏方，给你破一破，这也是为你好，你要忍住痛，早点儿生个孩子你就脱离苦海了。”
小凤浑身开始筛糠。一种不祥的恐惧充斥了这间耳房。
姑姑说完后，公婆他们也争先恐后进了屋。“小凤，你别怕，我们试试。”姑说完就势把小凤推倒在炕上，公公抓住小凤的胳膊，姑姑和婆婆两人压住小凤的腿，他们要用最原始的方法达到传宗接代的目的。小凤拼命挣扎着、哭喊着、乞求着，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户外的雪片如天兵天将降落山崖，降落深壑，骤然包围了这间并不起眼的土坯房。
不一会儿，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了洁白的宁静，仿佛石破天惊。鲜血顺着小凤的腿流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小凤一下昏死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苏醒过来，隐隐听到姑姑和公婆他们的谈话。
“他姑，你的这个办法不行，这弄不好是要死人的!”公公说。
“我觉得也不行。”婆婆脸色煞白地说。
“什么不行?不就是一块骨头嘛，掰开了就行，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么点子疼都受不了还想抱孙子呢。缓缓，明天再掰。人醒了，先给弄点姜糖水喝喝。”姑姑理直气壮，好像她是拯救撒家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天色渐渐黑了，越冷了。他们去堂屋吃饭了。留下小凤一人躺在炕上，身下还在流血，流到炕上的血都变成黑色的了。此时的小凤已没有力气再呼喊了，如果明天再这样，就没有活路了。她不能这样等死。此时，能接纳并能够给自己保护的只有娘家父母，他们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事不宜迟，小凤喝了一些姜糖水使得体力恢复一些，忍住疼痛穿好衣服，夺门而逃。
一会儿，姑姑过来看小凤，屋里哪有小凤的人影儿?压在枕头底下的宋词也被小凤的头搓揉得断了线，急急转到茅房也没有。姑姑跑到院子里大声喊：“快来人呀!不好了!小凤跑了!小凤跑了!”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婆婆抖作一团。“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快、快喊人到处找找呀。”
撒满一直到晚上才回来。红鬃马显得很疲惫。他被马颠得快散了骨架，屁股槽被马脊蹭掉一层皮，此时正火辣辣地痛。当他听到小凤跑了后，又骑上红鬃马一溜烟出了庄子，边喊边追。马蹄声敲碎了山谷的宁静，众人的火把将山野的大雪映得更白。闹哄哄的一夜依然没有找到。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拂晓时分，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劳累和失望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大雪还在纷飞，寒冷还在加剧。山野在屏声倾听一个受伤女人走路的咯吱咯吱声。雪山里最近老是有狼出没!
……
庄子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撒满潸然泪下，小凤美丽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动。伤心、懊悔充溢着他的心怀。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挽回，撒满复跨上红鬃马，如同一位草莽英雄，在众人的阻拦声中疾驰而去，像满弓射出的一支箭……
原来，小凤躲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等到庄子里的人都回去了，才拄着一根木棍蹒跚着往娘家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是两年前她坐着花轿走过的路。经过茶坊庙时，她听到庙檐的风铃发出一声声亲切的脆响。茶坊庙依傍在峻峭的大山下;远处，明长城遗址蜿蜒耸立。山坡下白云和羊群连成一片，多么恬静辽远的山村生活图!小凤悄悄揭开花轿侧帘看着羊肠小道，依稀听到时的有时无诵经念佛之声。
山村的雪景很美。高低错落的房舍、土墙、树枝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朵朵白云，袅袅炊烟，条条阡陌，点点羊群。这里是小凤生长的地方，小路上留下了她童年的欢声笑语。
小凤来到娘家门口，她一下跌倒了。爬在深雪中，她的头发上脸上都粘着雪，她真不想站起来。她终于找到了小时候做游戏的感觉……院门紧闭，爹妈还没有起床呢。她想见见抚养她长大的双亲。她欲敲又止，想到了出嫁前的情景。忽然，小凤对着家门跪下叩了三个头，起身，毅然决然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