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亮工作在东门,居住在东门。从东门到黄贝岭,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所以每次他都是走着去的。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深圳还有一个地方叫黄贝岭,是他的一个同事带他去的。同事也是四川达县人,正在追求居住在黄贝岭的一个老乡,闵宁的姐姐闵慧。八字还没一撇,带袁亮去,是要他当电灯泡,紧要关头拿出来照一照。
闵宁和闵慧居住在菜市场边上,从牌坊进入,走上七八百米再左拐一下就到了。姐妹二人居住在一栋五层楼房的二楼,一室一厅,还带厨房和卫生间。房间干净整洁,沙发、茶几、冰箱、电视,应有尽有。闵宁在一家企业的内部餐厅当服务员,平时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有接待时会忙一点。如此清闲又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收入也高不到哪里去。闵宁享受这样的居住条件,功劳全在姐姐闵慧。
袁亮和同事是下午六点下班,在单位食堂就餐后才赶过去的,想在闵慧出门前见上一面,但还是晚了一步,闵宁说她姐姐前脚刚走,他们就后脚进门了;要注意看,应该能在凤凰街上碰上的。同事跟闵宁开玩笑,问她怎么不陪男朋友,闵宁说:
“你说错了,你应该问的是男朋友怎么不陪我。”
“你就当我是这意思吧。”
“好说,”闵宁说,“因为我不喜欢让他陪。”
闵宁把他们带去的西瓜切开,一半放在冰箱,一半三人分吃了。第一块,她先递给袁亮。
“第一次来,就对他这么好?”同事说。
“你都说了,”闵宁说,“人家是第一次来。”
袁亮这才特别端详起闵宁来,她看起来还小,不到20岁,胸很平,臀部却圆滚滚的;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在齐眉的刘海下忽闪忽闪的,被双颊上小小的婴儿肥一衬,整个人便灵动可爱了。这多少弥补了她身高的不足。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闵宁也在用同样的神情看着他。别过脸去时,袁亮的目光是慢慢往回收的,眼帘下落的样子,留给闵宁十分深刻的印象。她后来告诉他,就像悬停的蜻蜓,尾部轻轻地在清澈的水面点了一下。
一周后,同事再叫袁亮去黄贝岭,他又跟着来了。他一直记得他们上一次离开时闵宁说过的话。闵宁把他们送到门口,又走过巷子,送到凤凰街上。看着他们走一程了,这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下次再来坐啊。”袁亮回头看着她。闵宁的神情不像是送人离去,而是微笑着向一个晚归的人招手。她的身后是薄薄的月亮,昏黄的街灯照着她,在熙来攘往的人流里站着。来深圳五六年了,袁亮第一次觉得深圳是如此的亲近。
他们进门时,闵慧正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做面膜,脸上一层白,除了眼睛,看不到其他肌肤。闵慧瓮声瓮气地——面部肌肉的活动受限——让闵宁招呼他们坐,给他们倒水,又让闵宁给他们拿冰箱里的冻啤酒。躺着也能看得出来,姐姐的身材比妹妹的高挑,颀长,也更加的凸凹有致。但袁亮和同事都不敢看,闵慧只穿着一件苹果绿的深V丝质睡衣,又薄又透,都能清楚看到镶有金黄色花边的黑色文胸和底裤,何况闵慧的胸前还坦着白白的一片呢。
“没事的。”看到他们想抽身出去,闵慧说:“小妹,给我拿个外套来。”
闵宁去到卧室,拿来一块蓝色浴巾盖在姐姐身上,他们还是不好意思看她;一旦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再看时眼神都会变得不一样,不知同事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上周就来过了,”闵宁说,“冰箱里那半块西瓜就是他们送来的。”
“什么半块?”同事说,“是一整个。”
“有半块我们切吃了。”闵宁说。
“老乡串门还提东西,整得跟什么似的。”闵慧说。末了,又跟闵宁说:
“小妹,帮我看看时间。”
“七点半了。”闵宁说。
闵慧起身,披着浴巾去到浴室,在里面取面膜,随后又化妆,打粉底、打口红,画了眉毛和青绿的眼影。她粉嫩白净的脸和精致的五官,是一张炫目的什么都能捕捉的网。她看人的眼神是飘的,像石头滑过水面。笑容里带有沉思的意味,跟人说话,意识却不在对方的身上。她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到阳台收衣服。袁亮的目光追随着她。晾衣架上,姐妹两的衣服挂在一起,谁是谁的却一目了然。闵宁的多半是颜色朴素的T恤和牛仔裤,还有几套是上班穿的藏青色工作服。闵慧的不一样,内衣、裙子、披肩、衬衫、热裤,看起来琳琅满目,五颜六色,一片春光。他的目光又追随着闵慧去到卧室换衣服,闵慧很快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深V吊带长裙走出来,肩头搭了件牛仔小外套。外套的作用仅是装饰,完全遮不住裸露出来的半个乳房。在门边换上高跟鞋后,闵慧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