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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嘤嘤

时间:2024-06-02    来源:馨文居    作者: 林文钦  阅读:

  一

  最心仪的,是满山的嘤嘤鸟鸣。

  “人间如果有仙境,那一定是盈江的模样。”在云南盈江,这个有着“中国鸟类博物馆”之誉的边陲山乡,大地披着春日的明媚阳光,空气中弥漫雨林的清新气息。从印度洋吹来的热带季风,让大盈江山谷充盈鸟语花香。步入高黎贡山南缘的山林,扑入眼帘的是一汪原始的热带绿——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碧绿,而是弥望似海、泱泱欲腾的浓绿。山脚一条中缅界河流淌着,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蜿蜒成一条色调鲜艳的彩带。这里因生长三千种植物和七百种鸟类,成为名闻遐迩的生态摄影天堂。

  身处盈江的早春,我被激情催动着登山入林,聆听鸟语击鼓奏鸣,远观江河溅水翻花。在榕树下静坐片刻,那些歌唱的精灵开始在林中闪现,火红的朱雀,翠绿的三宝鸟,华丽的八色鸫……。就是这些可爱的鸟类,曾一度被人们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在世界工业化进程中被摧毁了赖以生存的森林家园。当一些动物种类惨遭灭绝,这些鸟儿却在这中缅边境线的偏远山村,仍坚强地存活着。

  走在景颇族、傈僳族聚居的村庄,迎面而来的春风是甜的。我看到每栋瓦屋的外墙上都贴有一个刀和长矛交叉的圆形雕刻标志,屋檐两侧各矗立着一个犀鸟的形象,这是景颇族的传统标志。听当地朋友说,自古以来景颇、傈僳人有着鸟的图腾,认为犀鸟是一种能护佑福祉的吉祥鸟。

  正值农历二月初九,景颇族一年中最盛大的目瑙纵歌节在盈江县城开幕。“目瑙纵歌”在景颇语中意为“大家来跳舞”,是景颇人用来驱恶扬善、祈求吉祥的传统节日。下午三点,我来到景颇文化园广场,只听音乐声、叫卖声、欢闹声响彻山谷。众人期盼已久的万人舞蹈开始了。节奏鲜明的鼓声、锣声响了起来,身着节日盛装的男女老少在领舞者的带领下,列队来到鸟图腾柱下舞动起来。领舞者头戴犀鸟头饰,手持一把大刀,身着黑白长袍筒帕,神态颇为威武。大家在他的带领下按着“迁徙图”围着鸟图腾柱有序行进。看那男的手中长刀上下舞动,女的手中扇子或手绢翻飞,衣服上筒帕上的银泡耀眼夺目,铮铮作响,他们时而穿插,时而环绕,上万人的队形随着鼓声的变化而变换着舞步,毫不紊乱。舞者口中高唱:“哦然……哦然……”远望万人舞队伍,就像一条长龙在盘旋前行,场景非常壮观。听着铿锵的锣鼓节奏,看着舞者欢快的笑容,观者无不被这场面所震撼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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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瑙纵歌是怎样的一种力量,竟让人们为之雀跃欢腾?这个令人狂欢的国家级非遗民族舞蹈,源于景颇族先祖相信“万物有灵”,源于对犀鸟的自然崇拜。遥想传说中的上古年代,地上的人们不会跳目瑙纵歌,只有太阳的子女才会跳。有一次,太阳神派使者来邀地上的人们去参加他举办的“目瑙盛会”,地界的鸟类首领派神雀参加。在目瑙纵歌结束返回地面的途中,神雀强烈发出倡议,要像太阳子女一样跳目瑙纵歌,共同欢庆一场。于是,大部分雀鸟推选犀鸟做领舞者。犀鸟的嘴又长又大,当它带头唱起来、跳起来时,其威武的样子,其闪雷似的声音,很快在众鸟中树立了威望。这幕目瑙纵歌的盛会情景,恰巧被景颇族的祖先胜腊贡扎和他的妻子看见了。夫妻俩顿时被百鸟热烈优美的歌舞陶醉了,不由迈开了步子学跳起来。从此,欢欣鼓舞的目瑙纵歌传到了人间。

  自举行“目瑙纵歌”盛会后,景颇人变得更加聪明勇敢。为了纪念犀鸟在“目瑙纵歌”上的功绩,景颇人常在帽子上加上犀鸟的大嘴装饰,在服装上添加犀鸟翅膀的图案。在目睹了“目瑙纵歌”的盛况后,众犀鸟被景颇人的虔诚打动,便在盈江山林长年栖息起来。

  听着人类学跳鸟舞的神奇传说,我自是忍俊不禁,不由感叹景颇人的生活已然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了。

  二

  伴随犀鸟的美丽传说,我们观鸟摄影团的车子穿过了山中大雾,抵达位于石梯村的“中国犀鸟谷”。

  鸟瞰山脚的洪崩河谷,人在天上,云在脚下。谷底的云雾从远方的谷口倾泻而下,像是巨大的瀑布,整条山谷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江。两只在云雾间飞翔的猴面鹰高度略低于我们平行的视线,缓缓振翅的动作清晰可见、美不胜收。这时,盈江摄友小徐像导游一样地向我们讲解,她说犀鸟谷不仅山型像犀鸟,谷中的江雾也像展翅的犀鸟。

  沿着江边山路走至铜壁关自然保护区时,山间的雾气似袅袅上升的炊烟,又像随风飘荡的轻纱,感觉一股仙气围绕在四周。保护区所属的鸟类观巡站掩映在灵气之中,楼顶的国旗在春风中飘扬,让人烟稀少的深山中仍能感到依法保护鸟类的庄严。观巡站周围树木葱茏,千年古榕绿得生机盎然,铁刀木伸展有力的枝杈,紫薇树尽情吐露着芬芳,整片林子就像油画家的调色板。

  因鸟类观巡站还未进入实质工作期,平时就只有护鸟员杨玉雄一人驻站开展鸟类巡护,站里的气氛显得冷寂,唯有几声清脆鸟鸣让这里展露生机。老杨是个年过半百的景颇族老人,独守山中与鸟为伴十多年,面对到访的摄影团显得局促不安,像个腼腆的“大姑娘”。为了缓和气氛,我们并没有急于拍摄,而是先行参观老杨的工作场所,与他拉起家常。观巡站也是青少年科普教育基地,这里挂满了鸟类迁徙的科普挂图,还有汽灯、马灯、网罩、夹子等捕鸟工具。老杨说,这些捕鸟工具是早年从捕鸟村民手中收缴来的,为的是给后人作警示作用。在打开话匣子后,老杨消除了心理上的紧张,话语也多了起来,主动向摄友们讲述自己从打鸟人变为护鸟人的华丽转身历程。

  地处高黎贡山南段的铜壁关,是候鸟迁徙南亚越冬途经盈江的重要通道。当鸟类夜间集群飞越铜壁关山乡时,由于浓雾和风向的原因使它们的飞行高度降低,遇到灯光或火光时鸟类会循光而至,形成了铜壁关保护区“百鸟朝凤”的奇观。也正因如此,铜壁关的祖辈一边传续不捕“神鸟”——犀鸟的景颇族传统,另一边却对其他鸟类痛下杀手。他们利用鸟的趋光习性,形成了捕鸟营生的恶习。每年八九月份候鸟迁徙的季节,村民们在山林空处燃起火堆,或点上汽灯,在周围布上捕鸟网,鸟群寻光而至,就会纷纷触网,挂在网上难以挣脱。没有触网的鸟,在地上乱飞乱撞,村民们就用竹竿打。老杨说,最多时他曾一夜捕到一百多斤鸟,用麻袋装起来,吃不完就腌制风干成腊肉,活鸟就拿到街上卖。每年,成千上万只精灵就这样在哀鸣声中殒命铜壁关。听完他的讲述,我顿感这样的捕杀像凤凰涅槃一样悲壮。

  20世纪90年代末,国家开始禁止捕鸟,但不少盈江村民一时改不了多年形成的营生习性,仍避开巡护人员偷偷地捕鸟。有两件事触痛了老杨的灵魂,使他在村里第一个放弃捕鸟,并成为护鸟人。一件事是老杨在赶街时,与家住另一个山头外出打工多年的老友相遇,交谈中得知老友已经放弃城市打工的优厚收入,回到家乡的森林瞭望台当了一名观测员,在大山顶上日夜守护森林安全。说起原因,老杨的老友沉痛地回答,早年他们村子由于周边森林被砍光发生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冲毁掩埋了家园,有几名村民为此失去了生命,往事总是在心里挥之不去。“灾难是大自然对乱砍滥伐的惩罚,如今守护森林就是守护家园。”老杨的老友向他倾吐了一番感慨。另一件事是和老友相遇的那天晚上,老杨做了一个怪梦,梦到自己去世后,成千上万只鸟哀鸣着飞来啄食自己的躯体,很快自己就成为一具白骨。梦醒之后,老杨就不再捕鸟,并加入护鸟的行列。我随即问老杨是不是对景颇族自然信仰的赎罪,老杨说:“不完全是,主要是得想明白,如果森林都被砍光,鸟类和其他野生动物都灭绝了,子孙后代的家园怎么生存?再说,破坏山林是要受到大自然的惩罚的,更会让护佑家园的犀鸟远离我们而去。”

  老杨和他的老友毕竟生在深山、长在深山,与山林结下了半辈子的深情,终究是悟到保护生态就是保护家园,于是不计得失、自甘寂寞,毅然投入到鸟类保护的行列中。作为爱鸟人,我对他们心生崇敬之余,也感到几许莫名的欣慰。诚然,这是盈江鸟类的幸事,也是盈江子民的幸事。而从打鸟人转变成护鸟人,不只是角色的转换那么简单,要打破许多人从祖辈起就沿袭下来的打鸟风俗,难度可想而知。首先老杨就引来老伴的强烈反对,她说这样做会得罪不少乡里乡亲。在做通老伴的思想工作后,老杨正式走上护鸟员的岗位,白天向村民宣传禁止捕鸟的政策规定和护鸟知识,晚上和保护区的同事一道巡逻。刚开始,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并没有老伴说的那么好做。一些村民碍于面子,表面上答应老杨不再捕鸟,暗地里却与其他巡逻员在山林里“打游击”。为取得更多亲属的支持,老杨就将自己的叔侄兄弟作为突破口,动员他们不再打鸟。渐渐地,受到感化的村民也就不再打鸟了,并纷纷加入到护鸟行列中。

  三

  在铜壁关采风的时日,我们对山林望眼欲穿,盼着早日与犀鸟相遇。

  鸟类观巡站的管理员深知摄友们的心情,就热心述说起盈江的犀鸟特性和过往之事。这备受景颇族崇敬的犀鸟,是一种奇异的热带鸟类,与马来西亚、印尼的犀鸟系同一种群。它们因头上长有一个铜盔状的突起,形似犀牛的角而取名为犀鸟。中国迄今记录有4属5种犀鸟,都生活于南方雨林中,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犀鸟种群中有花冠皱盔犀鸟、棕颈犀鸟、双角犀鸟、冠斑犀鸟、白喉犀鸟,它们在民国版《盈江县志》中皆有记录。作为雨林中的旗舰物种,只要有犀鸟繁衍生息的地方,其生态环境一定是保护得很好的。犀鸟能够传播茶木果的种籽,让森林充满世代繁衍的生机,让茶树生饼的产量充足。

  而在近三十年之间,因不法盗猎行为和生态环境破坏,人们已很难亲眼一睹犀鸟的身姿。试想,当犀鸟张开巨大双翅滑翔在雨林里,覆盖密羽的翅膀下发出“呼呼”的巨大声响,会让千里寻睹尊容的人们的神经兴奋到怎样的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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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追踪拍摄犀鸟的画面,我和摄友们决意跟随老杨去巡山。走进铜壁关的山谷中,我看到一棵棵榕树王、铁杉、枫木、金丝楠和红豆杉。这些古树名木高达数十米,我使劲仰头也难以一眼望到顶。看那藤蔓缠绕的古榕树根须透出千古沧桑,飘逸着仙风道骨的气息,给人以庄重、威严的神秘感,让人不免怀着虔诚去探询原始森林的奥秘。

  “大伙可别只关注犀鸟呀,这林中鸟的种类可多了,或许马上会有惊喜的发现!”老杨为安慰我们的心焦情绪,不时友情提示,并如数家珍地盘点起这里的特色鸟类:灰麦鸡、细嘴黄鹂、黑斑叶莺、犀鸟、红腿小隼……。刚向林子进发时,我调试着相机长焦的焦距,不远处传来“啾啾啾啾”的鸟鸣声,老杨撮起嘴用口哨吹起同样的声音逗鸟,那鸟叫得更欢,似乎在呼朋引伴。我把长焦镜头推上去,从相机液晶屏上看到,一棵树的枝干上,一只黑白相间,背黑肚灰白的小鸟在不停地叫,尾巴还一翘一翘的。我把焦距聚在小鸟身上,背景是虚化的,在取景框中就像一幅会动的水墨丹青,有着无法描述的至美。

  有趣的是,老杨一吹口哨,鸟也就回应,老杨停,鸟也停。老杨介绍这种鸟俗名叫石栖鸟,也叫“野翁”,属于鹟科石䳭属的鸟类,它们一年四季栖息当地,以甜蜜的叫声来呼朋引伴。

  “你懂鸟语?”摄友芳芳好奇地问老杨。“与鸟儿待的时间久了,自然会观察并悟出一些道道。鸟鸣声悠长是在呼朋引伴,婉转声是在自娱自乐,刺耳声是向同伴发出警告,表示自己的领地不容侵犯。有时遇到天敌或危险时鸟儿会发出惊恐的叫声,有时遇到饥饿、受伤时鸟儿会发出哀鸣声。”随后芳芳也开始学老杨的样子吹口哨逗鸟,可那树上的石栖鸟已有两只,引来同伴跳上跳下地嬉戏后,就不再理会芳芳的口哨声。

  老杨带领我们走上更崎岖的林间小道。他身着迷彩服,身形矫健,看得出他在常年巡山中练就了硬朗的身板。我们紧跟老杨步履,穿梭在古树间,听那两只鸟像吹箫一样一唱一和。因为树高叶密,我们只闻其声,不见鸟影。那鸟鸣声始终与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当人走,鸟也走;当人停,鸟也停,就是看不到它的身影。箫声一样清脆悠扬的鸟鸣声在林间回荡,让我们仿若置身于“鸟鸣嘤嘤,出自幽谷”的《诗经》意境。

  在山中一路寻来,我们一行人经历了三十公里近乎“无路”的跋涉,在海拔2200米的原始森林里寻觅犀鸟踪迹。两天一夜里,我们除了遇到灰孔雀雉、大仙鹟、灰头椋鸟等常见鸟类外,始终未闻犀鸟的鸣声和踪影。为了让摄友们稍事休整疲惫的身心,细心的老杨找了个林边空旷地带安顿下来,大伙迅速钻进帐篷,静待黎明的到来。

  四

  “叽咕……叽咕……”凌晨五时许,两声沉闷的鸟鸣声响起来,打破了深山老林的静寂。

  这突如其来的鸟叫声,让摄友们在经历寻鸟未果的沮丧后,瞬时激动了起来。“嘘……听,是犀鸟来了!”行事干练的老杨示意大家隐伏下来。在随后几小时的观拍中,摄友们终于收获了棕颈犀鸟的高清影像。通过智能观鸟器,我清晰地看到3只棕颈犀鸟为2公1母,其中1只公鸟应为去年出生的幼鸟。画面中,雄犀鸟飞行时头颈前伸,酷似滑翔中的飞机,展现了“飞机鸟”的英姿。此时的雄鸟穿松越林回到树上,雌鸟正在树洞中哺育着孩子。雄鸟正为产卵前期的雌鸟寻找合适树洞来建巢,以此来预防哺育期间蛇、猴子等天敌的外来侵害。

  每年的春季,犀鸟就进入发情期。它们会分泌一种黑褐色的黏稠液体往自己身上涂抹,呈现出青褐色的羽斑,好像身着了一件花衣服,吸引异性对自己的注意。而后用嘴夹小木棍、夹食物、搭建巢穴以示爱慕。当双方“恋爱”成功,即嘴对嘴梳理羽毛,示意可以“成亲”。雄犀鸟忠贞不二,只和自己心心相印的雌犀鸟生育。若把并无夫妻关系的雌鸟和雄鸟放在同个笼子里,它们是定然不会交配的。而且雄犀鸟家庭观念很强,早晨离巢而晚上必归,不啻是典型的“模范丈夫”和“模范父亲”。雄鸟不但十分辛劳地外出觅食,还与雌鸟共担孵化幼鸟的重任。

  一个多么温馨的鸟类之家,像极了我们人类的生活!

  “可别看犀鸟一副大嘴的怪模样,它们可是动物恩爱的‘好榜样’!”在返程路上,老杨略带神秘的一句话,让我愈感惊奇。就是这种鸟类生灵,用行动演绎了一生热烈而纯真的爱情。老杨庄重地说,雄犀鸟和雌犀鸟一旦相爱,就会相守一生。一对犀鸟,如果有一只意外死去,另一只绝不会苟且偷生或另觅新欢,它会不停地哀鸣,而且不会再吃任何东西,很快就会在忧伤中绝食而亡。因而在中国云南省和一些东南亚国家,犀鸟被当作贞节和爱情的象征,被美称为“爱情鸟”。

  “这一生,只爱你一次!”这句话时常出现在文学作品里的恋人口中,而人类生活中往往难以做到的“山盟海誓”。对爱情的忠贞在自然界的鸟类身上成为现实,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深深敬佩。这就是盈江的犀鸟,这就是我们的国宝!

  回到观巡站后,老杨聊兴甚浓地说,对棕颈犀鸟的观察最难,蹲候数年也未必能捕捉到一个清晰的实景。只听他发出一声感叹:功夫不负有心人哪,这段犀鸟图像将成为他们的“镇站之宝”。殊不知为了拍到棕颈犀鸟的珍贵视频,老杨和同事们曾顶着风雨、忍着蚊虫叮咬,在山里连续寻踪并蹲守四十六个日夜。从老杨疲惫和欣喜交织的眼神中,我分明读到了一种信心和勇气。我深知铜壁关保护区的护林员在陪伴鸟类的多年生涯中,抒写了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和谐篇章,已将保护森林、保护鸟类当作了生态环保的神圣信条。

  人与生灵,诗意地栖居大地上。

  而今盈江人与鸟类自由地爱恋着,他们做足了生态环保文章,以一腔深爱回馈犀鸟的恩泽。十年之间,盈江县种植龙脑香、黄花梨、香樟树一千多株,逐渐修复山乡生态,使得森林覆盖率高达92%,引来花冠皱盔犀鸟、棕颈犀鸟、双角犀鸟、冠斑犀鸟陆续回归家园。犀鸟是知情有意的精灵,不仅不怕人,还对人充满了依恋。盈江各族百姓保护鸟类就像呵护自己的孩子,绝不容外人伤害和轻视。在采风途中,我看到一只受伤的冠斑犀鸟雏鸟,被当地村民视为自己的“孩子”,精心养在自家的屋场,静候着康复后的放飞。我想,随着盈江生态的绿化美化,最为罕见的白喉犀鸟在“亲友”的召唤下,终将回归犀鸟谷的山林。

  在石梯村观光,我遇到十多个“鸟塘”,这是村民促进主客双赢的独家创意。这种供观鸟摄影用的临时棚子,旨在方便游客近距离观看拍摄鸟类的取食、洗澡和互动。只见棚边的一汪水塘前有几棵树桩,树的枯树洞里提前放上面包虫,引来一些鸟儿觅食。树木旁边设置了一间长条形的棚屋,屋内十几把椅子一字排开,让观鸟摄影者在屋内随机拍摄鸟儿觅食嬉戏的情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双角犀鸟扇动巨大翅膀飞落回巢,站在树枝上四下张望……。鸟塘里守候多时的摄影师们兴奋不已,随着阵阵快门声,大家屏住呼吸,用镜头捕捉难得的精彩瞬间。于是,双角犀鸟的美图顷刻间在微信圈中引来圈粉无数,成为大众眼中的“明星鸟”。

  日渐茂密的盈江森林引来了更多鸟儿,尤其是冠斑犀鸟、银胸丝冠鸟、凤头雨燕,它们是热带雨林的“伞护种”。通过保护鸟类,景颇族禁绝了捕猎,保护了乡村环境,不仅拯救下许多生物,同时还开辟了观鸟游的致富新路子。随着观光拍鸟者纷至沓来,盈江犀鸟谷引起了国内外鸟类学界的更多注目。为适应观鸟旅游业的发展,石梯村兴办起民族特色的餐饮客栈,村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站在大盈江畔,我的脑海闪现出《诗经》里的鸟类友声。显然,我耳中的“友声”已非远古的“两个黄鹂鸣翠柳”,却是盈江山林中的“百鸟和鸣”。这鸟类的多声部交响曲,杂而不乱,土生土长。如果说字如其人、相由心生,那么这鸣唱就是鸟儿们的“鸟品”,我的耳朵在这沉浸式聆听中如痴如醉,成为如歌鸟鸣的知音。我深知这嘤嘤鸟鸣里,有芳香四溢的农事讯息,有生离死别的鲜活情感,更有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抱”的团结篇章。

  黄昏时分,我住进景颇老乡开办的“犀鸟之家”民宿,呼吸着木屋里朴素自然的清馨。伴着窗外的鸟语花香,我品味着擂茶、土菜、米酒的缕缕清香,恍然间忘了时光的流逝。夜幕拉开后,绿风吹拂、鸟语齐鸣的犀鸟谷渐渐归寂于素朴与本真。南山种豆、山林观鸟的田园生活,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向往。盈江的寻鸟之旅,在不经意间圆了我的乡村梦。

  春夜有大美而不言。当清澈月光穿过犀鸟谷的竹林,我感到生命被大爱包围般的热烈。此时,我只想怀着小夜曲般的鸟语入梦,在梦中生出一双天使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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