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过了一关又一关。金钱，古老且艰难的关。
——题记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你一生的忙碌为了笑逐颜开………”
喜气洋洋的手机铃声第二次响起了。正埋头在一个被拆开的电视机前的老关只得起身，抄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屏幕：是李忠，小学到初中的死党，经常互相串门蹭饭吃。现在虽然各自为生计忙碌，但偶尔也会聚在一起吹牛皮，一斤二锅头下肚，整个广东省都是哥俩的。
拿起来划到接听，立即传来李忠急切的声音：“喂，老关啊，我有急事找你，我细弟最近和女朋友不是到谈婚阶段了吗，对方要求必须买房，订金也交了，我呢，东拼西凑啊，凑了二十二万，还差五万多的首付，你看看你这边能不能先借我应应急?”
老关一听苦笑了：“五万多啊!我也……”
李忠早有预料似的打断了：“那没事，没有五万，三万也行啊，实在不行，两万也行吧，我再找别人凑凑，我现在有事要忙，下午我来你店里，咱俩再仔细聊哈。”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老关握着手机呆在了原地。愣了一会神便骂开了：“嘿，你小子挺慷慨的哈。从五万多降到了两万!
可是，两万，那我也够呛啊，目前是有两三万的存款没错，问题是儿子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上大学要钱啊，疫情三年，我这修理店就没挣到什么钱。老婆天天起早贪黑地摆摊卖菜，累死累活也就存了这么点，也不知道你啥时能还上啊……”
老关走到门口，摸出一根烟点上，狠吸了一口，抬头望天，吐出浓浓的烟雾，心里无比惆怅。
“这个李忠啊，也着实不容易，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混得都不咋样，身为家中长子，李忠把事全扛了，眼下还有个细弟的婚姻问题得解决。
苦啊!
可是，我也不容易啊!这个钱借出去了，啥时候才能回来呢?我怎么和哥们讲呢?说我自己也很难?怎么个难法?捉襟见肘吗?三餐不济吗?呃，那倒也不至于啊。
咳!准是哪次喝酒把自己存有两三万的事给说了。
啧，该怎么跟他说好呢……
这么多年了，哥们也就开一次口……
唉……”
老关蹲了下来，又狠狠地吸了口烟，眉头紧锁，心里纠结极了。一个上午啥也没修好，全在烟雾袅绕里度过了。
下午，李忠来了，笑骂间转走了一万五。
……
半个多月后的周日中午，卖菜的老婆还没到家，为了多卖几斤菜，总是在饭点之后才回来。儿子则是午饭后便得马上返校。于是便不等老婆，父子俩挤在小桌旁开始吃饭。只要住校的儿子回家吃饭，老关就会认真地做几个菜，这会桌上就有儿子最爱的酸甜排骨。看着他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老关心满意足，笑意便在脸上漾开了。
伸手正要给儿子夹菜，笑容却突然僵住了，皱了皱眉：今天怎么老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呢?看了看堆满杂物的客厅，(说是客厅，其实也是店面，是工作间，此时则是饭厅)再瞧瞧儿子蜷缩在小桌底下无处伸展的双腿，老关顿时明白哪里不对了：这娃个子又往上窜了一截，坐着都快跟自己站着一样高了。身高体壮的儿子显得屋内更加逼仄，转个身都得小心翼翼，避免绊到各种电器，电线和插座。饭桌和椅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得别扭起来。
刚刚还在埋头干饭的儿子此时却抬眼看着父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嘛。”老关怜爱地瞅着儿子道。
儿子垂下眼看着碗，沉默了几秒，迟疑道：“爸，那个……我觉得您还是多关心一下我妈吧。”
“你妈?你妈怎么了?”
“上周日我看到她半夜起来吃了一堆止痛药哩，还一直跟我说没事，叫我别跟您说。”
老关心里咯噔一下，嚯地起身便开始了翻箱倒柜。
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在屋角一个最不起眼的破抽屉里看到了几个药瓶子。
……
这一天，老关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喂，我老关啊，我有急事找你，这不，我老婆住院了吗?想找你借两万块钱应应急，啊?没有两万?一万也行啊，手头也紧?啊，好的，好的，那没事”
“喂，我，老关，我老婆住院了，急需两万块钱应急，没有?一万呢?也没有?八千吧?咳!五千也行啊，我再找别人凑凑……”
“喂，我老关啊，那个，我找你有急事啊，这不我老婆不是住院了吗……”
这一次，老关也“慷慨”地从两万降到了一万，从一万降到了八千，又从八千降到了五千……
最后，他也靠“东拼西揍”，凑到了一万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