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引昉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才点头:“有基础方案了吗?”
我喉头一哽,心虚地别开视线:“目前,还没有。”
出人意料的是,贺引昉不仅没生气,看上去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看一眼腕表:“下午有时间吗?去找灵感。”
我咬咬牙:“有的。”
我哪里敢说没有,毕竟我现在是一助,只是可惜了昨天买的两张电影票。
贺引昉似乎很喜欢看我丧气的样子,他双臂环抱,倚着办公桌笑了一下才淡声道:“下午两点半,公司大门口。”
我牺牲午睡时间,规划了一条可以在一个下午之内逛完本市所有地标性建筑的超级无敌线路,甚至还找来旅游地图,却不料贺引昉径直将车开出市区,直奔海边。
看上去……竟然比我这个从大学时代起就已经在本地生活了五年的人还要熟悉路线。
可他明明是在千里之外的B城上学、工作。
到达海边时已经是傍晚六点钟,因为还是工作日,周围并没有多少人。绛紫色的晚霞扑在海面上,像是打翻了一罐浓稠的酱料。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尽管我很喜欢海边,但死线在即,来这里难道不是浪费时间?
“海洋科普馆当然要来海边找灵感,笨。”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贺引昉操着他不轻不重的嗓音说“笨”,我竟然很没出息地感到一丝丝怀念。
“还不过来?”贺引昉回过头冲我招手。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脱了高跟鞋,赤脚跑到松软的沙滩上。
海水还带着余温,暖暖地盖在脚背上。
看着翻滚的海浪,我忽然有了想法,连忙快走几步想要同贺引昉探讨。“我知道了——”
谁知贺引昉忽然停下脚步,我没能刹住,闷头撞到他的背上。
“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高三的暑假要一起去海边的?”贺引昉眺望着远处,轻声问。
那是一模结束后的晚上,我捧着进步了三十分的成绩单傻笑,一遍遍感慨我那篇关于海景的作文有多完美,只可惜都是想象。
贺引昉睡得迷迷糊糊:“考完我们去看真的海。”
“好啊,好啊。”我一口应下,半晌没等来贺引昉的回应,扭头才发现他又睡着了。
原来,他还记得。
不过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晚了,偏偏贺引昉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似乎一定要我给一个回答。
我绞尽脑汁想要岔开话题,脚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便肿了起来。
贺引昉眉头紧皱,不由分说地将我打横抱起:“去医院。”
我疼得掉眼泪,吭哧吭哧地责怪他:“都怪你,是你要来海边的!”
贺引昉应得毫不犹豫:“对不起。”
他这样爽快,我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好看的侧脸。
Chapter 5
“被水母蜇到了,不严重,输完液就会好的。”
说完,医生示意护士为我扎针。
“不行,”我挣扎着要下床,心里想的全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灵感,“我们还是先回公司吧。”
贺引昉不容反驳地把我按回床上,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捂住我的眼睛,只说:“别怕。”
我想说我早已经不怕打针了,也不会再像高三体检时那样只是看到针头就吓得哭出来,扯住他的校服不肯松手,但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贺引昉很少有温柔待我的时候,不能浪费。
针尖扎进皮肤的痛是尖锐但快速的,我趁机钩住贺引昉的衣兜,一股脑将想法说出来。
“海洋馆的外形可以做成海浪一样起伏的,由高到低,搭配海蓝色的玻璃,样式简单,又不死板。怎么样?”
贺引昉像是没听懂我的话,他背对着灯侧过脸,表情不明,深邃的双眸望住我。
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连忙补充:“我只是建议哈。”
贺引昉却道:“步翘尔,我以为你还会等我告诉你方向。”
同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句话,那时看来让我难以接受的内容,现在听起来竟然觉得不痛不痒。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那时的贺引昉张扬且恣意,而此刻的他,明明就站在医院的灯下,却是沉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