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盘县老城关镇的街道上,在苍桑中感觉出一种古朴的厚重。我们沿着石板街道走了数百米,又顺着蜿蜒的水泥台阶走上民房丛叠的山坡,小道尽头出现一座古宅,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盘县张道藩故居。
蒋中正为张道藩父母七十大寿题的扁额“齐眉合德”,醒目地悬挂在古宅大门顶端。古宅前面是一座青砖青瓦建造的墙,墙上嵌着陈立夫书写的“张道藩先生故居”的题字。进大门、过厅是一个石铺的天井,整个建筑由正堂、厢房、客房和明楼等组成。我的感觉建筑中到处是赵朴初等现代书画家题写的扁额,可能我是个比较好古的人,这些书画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正堂大门两边的古朴典雅的木雕窗花却让我久久难忘。窗花边上是二方连续的万字格,中间部分是二方连续的团形寿字图案,在万字格和团形寿字图案之间用一条四方连续的透空卷草过渡连接,窗下用一条四方连续的透空卷草装饰。整个构图典雅别致、简洁明快中不失庄重华贵。此外正堂明楼等前檐的窗花图案多样,雕刻工艺高超精细,属木雕艺术中的精品。
古宅为一个四合院,占地约300平方米。这应该不是故居的全部,据相关记载,张氏故居建于清康熙十七年(1678),坐南朝北,三进院落天井带后花园,为典型的清代官宦私宅建筑。总占地面积2000平方米,建筑面积1350平方米。大门外是石板铺成的花园式小广场,左右两边排列着七对桅杆。各层天井东面下为实体加镂空花墙;头道大门处挂着六块“进士”和“文魁”横匾;第三层四合院大门挂着“五世同堂”匾额;还有清帝颁赐的旌表“贞孝之门”和“德寿双高”等直形金字匾。悬挂着蒋中正为张道藩父母七十大寿题写的“齐眉合德”扁额的古宅,应该是原建筑的第二进院落。
虽然古宅的一进和三进院落已被拆毁,古宅大门外石板铺成的花园式小广场已不再存在,变成了拥挤参差、杂乱无序、紧密低矮的民房,现存古宅的一砖一瓦,一柱一石,一道木刻花纹,一抹石雕图形,都在无声地叙述着昔日的繁华与辉煌。在夕阳缕缕玫瑰色的余晖中,漫步古宅,思绪起伏,更感到古宅历史文化的厚重。吴三桂在康熙十三年(1674)发动叛乱,康熙二十年(1681)底叛乱平定,历时8年。盘县处在吴三桂反叛和清朝平叛的如火如荼的征战区域,古宅修建时,正是这场战争最残酷、最激烈的时间。有道是乱世不置业,在这个时候修建这样豪华的宅院,让人不能不由衷地佩服张氏祖先的胆识和气魄。从古宅在战争状态下能够顺利修建和完好保存,说明战争双方已把争取民心,作为实现最终目的的手段,有别于晚明官军和流寇的任意烧杀掳掠。我读清史稿、贵州方志,都记载李自成、张献忠旧部以及晚明官军在贵州境内的种种暴行,给贵州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对于清军进入贵州以及削藩战争,究竟有没有造成什么破坏,没有记载或语焉不详,给人感觉竟是基本上没有破坏贵州人的正常生活。我很疑惑,一直以为历史是为胜利者写的,用了曲笔为“胜利者”隐晦了。今天看到了在如火如荼的削藩战争中建成的张氏豪宅遗址,事实让我相信史家并未溢美,真正说明了得人心者得天下,这是对满清以人口不多的落后“蛮夷”,能够主导中华200多年最好的解释。
张氏宅前的“进士”和“文魁”横匾、桅杆,展示了张氏在科举上的建树和书香门第厚重的文化沉淀。“进士”“文魁”等匾额不用说了,桅杆是科举时代对考取功名的人的旌表。科举时代谁家有人考取功名,就可在他家大门两边对称树立两根桅杆,每根桅杆在离杆顶不远的地方从斗底中心穿套一至三个方斗,并在杆上挂小旗作装饰。考中秀才套一个斗称“单斗桅杆”,考中举人套两个斗称“双斗桅杆”,考中进士套三个斗称“三斗桅杆”。张氏门前的桅杆分别是几斗已不可考,这么多的桅杆却无声地浓墨重彩地彰显着张氏世代相传的文采墨韵。
浸润在这样浓烈厚重弥久不衰的文化氛围中,远悬西南边陲的小小县份,能够走出游学英伦、法兰西,著作等身,集编、导、演于一身,誉满民国文坛的国民党名副其实的文化领袖的张道藩先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