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婷,这名字是院长伯伯给取的。院长伯伯在孤儿院前的那棵大榕树下发现了我,幼小的我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绵衣,被冻得奄奄一息。我的父母没有留下能证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任何痕迹。从此我便生活在那间破旧的孤儿院里。
弃婴两个字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成就了我孤僻的个性,从不愿与人交流。我讨厌别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厌恶从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同情和怜悯,我不稀罕他们来施舍。
周遭的一切,我一直漠视着。院长伯伯是这里唯一愿意和我相处的人。
“杨婷,不可以这样子,不可以让关心你的人伤心啊!”慈祥的面容透露着发自内心的疼爱,可是我却一口否定,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又没求他们,是他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狠狠的瞪着挂在天际的那一片乌云,我讨厌那一道刺眼的闪电,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可恨,为什么雷鸣每次都能那么放肆的咆哮着?
“你这丫头。哎,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这样做或许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院长伯伯,这是个很好的借口,但不能成为理由。如果他们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就不应该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既然选择了赐予我生命就不该不负责任将我无情地遗弃。”在我的心里,除了恨别无其他,咬牙切齿的恨,狠狠的恨。
“丫头,既然活了下来,就要忘却恨好好的生活,不要让自己背负抛弃的罪过!”
“……”如果能选择,我也不想恨,但是我没的选择。
破旧的孤儿院,残破的屋子。陆陆续续的有孩子被送进来,接着又陆陆续续的有孩子被领养出去。在这里生活了10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突然有一天,院长伯伯说有一对夫妇愿意领养我,他想征求下我的意见。
“好。”也许离开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那改天我安排你们见个面。”院长伯伯的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夹杂着许多的不舍,却又带着些许的祝福,毕竟不是每个被送进来这个的孩子都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的,摆脱这里枯燥和贫瘠的生活对于很多孩子来说是一种恩赐,犹如重获新生。
“嗯。”我面无表情。
我在院长伯伯的安排下和他们简单的见了一面,他们是一对很慈祥的老人,膝下无子。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也许这就是命运,注定有一天会离开,如同我注定生下来就会被遗弃一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接下来是繁杂的领养手续。
“孩子,以后我们会好好待你的。”他们眼里充满了疼爱,还不时摸摸我的头。
“别想我感激你们,是你们自愿的。”我狠狠地拍掉他们放在我头上长满老茧的手。
“哎”院长伯伯抱歉地对他们微笑,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狠狠的盯着残破不堪的天花板。谁知道你们领养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别想我会对你们感恩带德,别指望我以后会赡养你们,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当成路边的小猫小狗,今天高兴了把我带回家,以后不高兴了就把我赶出家门。
离开的那天,天下着瓢泼大雨。我躲在伞下看着破旧的孤儿院,墙上的瓷砖开始陆续的脱落。院长伯伯的背有些许的驮,在雨中吃力的站着。我讨厌这样的场景,看到他们假惺惺地流泪就让我作呕。我无情的转身,眼里没有一丝的眷恋,背后传来院长伯伯的微弱的声音,雨好大,我若有似无的听见院长伯伯说“孩子忘掉恨,要好好生活”。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脸庞,残破的房子,以及我悲伤的童年,再见了!再也不见!
离开,告别过去,重新生活。离开的那天,是我获得新生的日子,从此我有了姓,姓寒,叫寒杨婷。我喜欢这个姓,就像这个世界,让我感觉无比的寒冷。我依然是我,依然身世成迷,依然孤僻独处,依然带着深深的恨。
“我到底是谁?来自何方?”很多时候我对着天空怒吼,却只有回音,渐行渐远。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
我的养父母是一对老教师,他们真的是好人,视我如己出,对我疼爱有加。虽然刚开始我有些抵触的,抵触他们的靠近,他们的碰触,但是频繁的接触,他们细心的关怀,让我对他们渐渐放下了防备,不再害怕哪天会被他们遗弃。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过了5年。虽然我一如既往冷漠,渐渐的我的字典里开始出现疼爱的字眼。即使从未对他们有过关心的话语,但是在心里我已经接受了他们。
这样的意念出现在我脑海的时候,镜子里的她在恨恨的嘲笑着我。“你看你,人家对你好点你就开始心软了,你真是没用,你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忘记?记住你是被人无情抛弃的野丫头。”人心都是肉长的吧,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我发誓,今生我一定要为报答我的养父母而好好的活着。
由于养父母是学校的资深教师,成绩平庸的我被他们所在的重点高中破格录取。于是,16岁的我踏进了所谓的著名学府——凤阳高中。
学校的生活无聊而且枯燥。我从不与人交谈,从不参加班级和学校组织的活动。刚开始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试图接近我,大言不惭的说一定可以和我成为朋友,真是不知所谓。久而久之他们都失去了刚开始所有的热情与耐性。于是,他们开始偷偷的在背地里叫我“怪物”,对此我不懈一顾,爱怎么叫怎么叫,与我无关。
生活虽然无聊却很安逸,我感到心满意足。
“杨婷,如果有一天你亲生父母出现了,你会跟他们走吗?”养父宠溺的摸着我的头,眼神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叔叔,他们不会出现的,他们早就不要我了。”我从未叫过他爸爸,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叫不出口,感觉爸爸两个字是那么的沉重。
“我说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跟他们走的,我根本就不想见他们,我恨他们。”
养父始终都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知不觉,我人生的第19个夏天来了。比起夏天,我更喜欢冬日。寒冷的冬季让人冷得直打寒颤,冻得直打哆嗦,炎热的夏天让人焦躁不安。
高考结束以后我就一直呆在家里等消息。今年的夏天真的很热,整个城市犹如一个火炉,硬生生的想把人烤成肉干。炎热的夏日,干燥的空气,让人烦躁不堪。
“杨婷,我们去机场接两个朋友,你好好在家里呆着,晚上回来给你烧红烧肉好吗?”
“嗯。去吧。早去早回。”
“嗯。再见!”他们习惯的摸了下我的头。几年来都是如此,我也已经习惯。
“再见!”我微笑着朝他们挥手。
在我幻想着红烧肉的时候,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们已经出去5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响了很久。
“喂,叔叔,你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那段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还能听见警笛的声响。
“哦,杨婷啊,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在家乖乖的等我们,知道吗?”叔叔的声音几乎被电话那端的噪音掩盖。
“嗯。你们要快点回来哦。”
“嗯。那我先挂了。”
“等等,你们那边很吵……”我还没说完,电话那端已经收线。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剧。好像叫什么爱的什么阶梯,那个女主角一定没有好下场,一脚踏两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美美的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可爱的红烧肉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大约6点的时候我醒了,居然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奇怪,叔叔阿姨怎么没有回来?难道中途有事去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也经常发生过。不管了,还是先洗脸刷牙,然后去给他们买早餐,忙了一通宵肯定饿坏了。
“喂,谁啊?”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杯子,嘴里无奈的叼着牙刷。
“请问你昨天是不是打过136********这个号码?”叔叔的号码。
“那是我叔叔的号码。你怎么知道?”
“那他们的子女在吗?”
“有事吗?我就是。我是他养女。”
“哦。那麻烦你到XX医院来一趟,离你家近吗?不近的话我派人去接你。”
“离我家很近。什么事啊?我得等我叔叔阿姨回家吃早饭。”这人一定有病,不认识叫我去干嘛。
“额,这个不方便说,请你来一趟好吗?跟你叔叔阿姨有关。”
“我马上到。”挂掉电话,扔掉牙刷和杯子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医院狂奔。
“叔叔阿姨,你们在哪?”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牙膏的泡沫。
“喂,小姑娘你找谁?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那个护士睁大眼睛瞪着我,然后有个穿制服的警察朝我走过来。
“小姑娘,你这是……”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该死的我叔叔阿姨在哪?”真让人不爽。
“呃,你是他的养女?”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叔叔阿姨在哪?”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请跟我来。”紧紧的跟在他身后,莫名的手心开始冒汗,千万别出事,不可以有事……
“带她进去认下里面那两个人。”
“小姑娘,请跟我来。别紧张,我们需要你确认下他们是不是你的养父母。”门牌上的那三个字“停尸房”让我感觉呼吸困难。我跟着另一个怪里怪气模样的人走进房间,这里开着好大的冷气,让人顿时毛骨悚然。
“你看下这两个人你认识吗?”千万别是叔叔阿姨,千万别是。我立在两具尸体前面不死死的闭着眼不愿意睁开。
“小姑娘你别紧张,他们可能并不是你的叔叔阿姨。勇敢点。”
“不是”我如释重负。可是其中一张脸好熟悉,我似乎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不管他,那叔叔阿姨会在哪?
“我叔叔阿姨人呢?”
“你确定他们不是吗?”
“嗯,确定。”可是为什么叔叔阿姨的手机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发生严重的车祸。这两人经抢救无效死亡,其他有一部分伤者还处在昏迷当中。我们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个手机。”
“马上带我去看其他伤者。马上!”我死死盯着那人。
“好。”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我气急败坏的对着那人大吼。
“呃,你确定他们当中没有你的养父母吗?”
“没有。”
“那你跟我来,还有个伤者在重症病房。”该死的……
“妈妈”
“杨婷!你怎么在这里?”养母一脸的不可思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妈妈,到底怎么回事?爸爸?”
“你爸爸在里面。”
“爸爸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杨婷,你爸爸没事了,医生说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过段时间就会醒了,安排在这里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抱着养母失声痛哭。
“杨婷,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他们。。。他们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刚见过他们了。”
“杨婷”
“妈妈,以后杨婷永远都是妈妈爸爸的杨婷,我福薄,和他们没有缘分。”
“杨婷”
“妈妈……”
爸爸,你要快点醒过来,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听我喊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