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刘先锋开始结巴。
“那咋不寄呢?”四舅终于开始大声质问刘先锋。四舅解开腰带从里面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刘先锋,“拿着,明天一早就寄出去,听见没有,别让他们饿着,还为你担惊受怕。”
刘先锋脸“刷”地红到脖子,说:“爹,不用了,我口袋里也有钱。”
四舅目光像刀子:“有钱?有钱,你咋让自己的闺女连奶粉都喝不起,被村里人笑话?就连那个朝鲜人也敢说我没用。”
刘先锋低下了头。
四舅继续说话:“孩子,你是好孩子,爹从来不会看错人的,不然咋会从那么穷的人家挑了你,毕竟咱两家不算是门当户对吧。你也花了爹不少钱,包括你家里房号都是俺弄的,出过钱出过力,你说是不,做人呀,你比俺懂。现在,爹不怪你,是深圳这个地方不好。”
说完这句话,四舅眼睛谁也没看,一把抓起倚在墙边的扫把,走了。
15分钟不到,四舅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就躺在了床上。不到1秒钟,就已是老泪纵横,如果是自己的房子,他准备大哭一场。一是为了自己的精彩言论。太久没有机会讲理了,讲大道理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也就是说训人是快乐的。二是为了什么,他一下想不出,只是那东西隐隐地压着胸口,让他甚至连弯腰都觉得痛。
酒精和一路疲劳,让他感到了累。本来以为会为这小子失眠,想不到,流完了泪,他像一个尸体那样沉静,睡了,甚至连一个呼噜声都没有发出。直到枕头下面的闹钟猛烈地震动,才猛然睁开眼,要干活了。他每天早晨要4点半就起床,带着扫把,清理关外最美的地段——前进一路。
刘先锋安静了几天,人也明显瘦了些。可很快就有了新情况。
四舅每次去找刘先锋,他都不怎么喊爹。好像对面来的是一个普通同事,他只是点点头,爱理不理。
又试了几次,发现是有意的。分明是不在乎他,也就是说,不怕他。
四舅急了,但又不能直说,只好去找王海鸥的母亲。
王海鸥的母亲听了,也很生气。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敢和王海鸥说,毕竟这个女儿一直比较生分,现在有了钱,更是难以沟通。听弟弟讲这件窝囊事的时候,她没好脸,说:“我哪能管得了你们家的这些事啊。不过,这个姓刘的可是够没良心的,才几天啊,就翅膀硬了。”说完了,就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倒是四舅反过来安慰老姐姐:“他不会那样的。他是一个好孩子,花了我们家那么多的钱。”
刚开门回家的王海鸥显得不屑,“什么逻辑呀,花了你的钱就一定听你的吗?”
“不听俺的听谁的?”四舅脖子下面的青筋暴了出来。
“他是一个独立的人,有权力支配自己。”王海鸥说。
“那不对。”四舅生气了,为了外甥女没有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他从沙发中弹起,说要走。
王海鸥的母亲劝说:“吃饭吧。急什么呢?”
听到吃饭两个字,四舅脸上才有了血色。到了深圳,四舅只吃过王海鸥家里三回饭,其他时间都是在街上买个馒头打发了。前几次他刚出门,王海鸥的母亲就嘟着嘴说:“也不知道注意点,一吃就几大碗,像是从来没吃过饭。”
这一次,四舅显得胃口不太好,王海鸥的母亲夹了几次肉到他碗里,都还放在那,当然,到了最后也不会浪费,还是全吞进了肚子,可是他没有什么感觉。四舅最反对别人浪费粮食。当时,刘先锋做上门女婿不久,四舅就因为饭的事情,批评过他,他说:“别忘记了你是一个山里人,山里人和我们村里人还不一样。你家里连块地都没有。要明白哪个米粒不是我们田里种的。”四舅这样说是故意的,刘先锋家里的确没有地。这是他们矮人一等的原因,他们一家是从山里面迁来的。这样的话,四舅敢说,包括当着亲家的面,也不怕。吃人嘴短这个理儿一万年都有用。当然四舅不敢当着闺女这样讲。闺女喜欢刘先锋,主要是这小子长得好。
想到闺女,四舅的心又隐隐有些疼了。如果不是因为闺女,四舅不会这么照顾亲家的。当然,这个事情也最终成了自己没继续当村长的主要原因。本来四舅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特别严的人。只有这样,说话才能仗义。否则凭什么让他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当村长啊,还不就是名声吗?想不到最后也毁了,只当了一年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