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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时间:2024-07-28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卫鸦  阅读:

  我不再跟父亲争辩。对我来说,老孔只是个陌生人。我跟他的交往,只是无聊的时候找他说说话,从他嘴巴里掏出一些关于淘金者的故事。我对那些淘金者的兴趣,远远大过老孔本人。那些故事是联系我跟老孔之间的唯一纽带。

  等身体一复元,老孔就走了,说是要回家。我有点不舍。虽然母亲已经去世好些年,然而在她死去的这些年里,我和父亲一直都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母亲死去之后,原本健谈的父亲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哑巴,大多数时间他像具雕像般沉默寡言。我也被父亲感染成了一个哑巴,我跟父亲很少说话,我们父子之间的交流往往凭眼神或者动作来完成。老孔到来之后,我沉闷的家中才算有了几分生气。老孔无疑是个健谈的男人,见识也多,天南地北的事情他都说出那么几件。在老孔的影响之下,父亲的变化显而易见,他的话开始多起来了。他们经常聊到女人,以及与女人相关的部位,比如说乳房,大腿。这些话题让父亲呼吸窘迫的同时又脸色红润。临走之前,父亲跟老孔喝了不少酒。喝到最后,父亲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父亲也跟我一样,舍不得老孔。老孔说,他还会再来的。

  约摸半个月之后,老孔果真就开着一辆卡车来了。这时我才开始相信父亲说过的话。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与之前的老孔简直判若两人。他穿戴整齐,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以前我还觉得他跟我父亲年龄相仿,这时我才发现,他比我父亲年轻了至少有二十岁。他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伙计,对他言从听计。

  除此之外,老孔带给我的惊讶还有那辆大卡车,卡车上装载的是几个张牙舞爪的巨型怪物,全是铁做的,发动起来轰轰作响,它们陌生的面孔和吼叫声让我既惊恐又兴奋。后来我从老孔嘴巴里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名字,是推土机和柴油抽水机。这些机器是用来开采金子的,老孔这么跟我解释。

  他说了我也不懂,我对金子没什么概念。我知道金子的唯一用途就是用来治病。在我们村里,小孩子发高烧,烧到一定程度了,就叫“起经”。这种病用药是治不好的。这时候就得用到金子了,用金器烧水,然后喝下去。有时立马见效,有时一点效果都没有,金子的作用仅限于此。此外,我还知道金子是财富的象征。以前父亲给我讲故事,每当涉及到某户人家家大业大之时,他总喜欢用黄金万两,良田千顷来形容。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在老孔的影响下,我才知道了更多关于金子的事情。后来我知道,老孔弄来这些人和机器,是想在磨石滩上开采金子。我觉得这件事情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我从来都只知道那地方出产磨刀石,不知道有什么金子。况且,全村的人,没有哪个人会让老孔去挖掘那片沙滩的,那是块神圣的宝地,全村的石匠,都得从那里找饭吃,他们怎么可能让这些机器去糟蹋他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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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到沙滩上,热情地跟村子里的石匠们打起了招呼。他知道这块土地是石匠们的,在他们眼里看来,磨石滩就是他们的一切,比他们自身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得打通这个关卡。他摸出烟,挨着递过去,边递边问,小三,最近地里的收成怎么样啊?老刘,娶了老婆没有啊?没娶的话改天老哥给你带一个过来,别把裤裆里那东西当成只会尿尿的工具啊,要是没钱就跟我说。

  他招呼了一圈,却没什么人跟他搭话。石匠们只顾着低头敲打石头,他们把上衣圈在腰上,亮出强健的膀子,挥舞?头把粗大的石头敲打成扁平的磨刀石。这些石匠们一直都这么满足地活着,旁若无人。这种镇定和从容让他觉得自己相当愚蠢。他这么想着,也许这些石匠们一生下来,眼睛里就只有磨刀石。就像淘金者一样,眼睛里只有金子。这点他深有体会,跟着金老大混饭吃的这些年,他连做的每一个梦都跟金子有关,他梦中都是黄灿灿的颜色。可石头和金子,无疑是差别巨大的两种东西。因此,淘金者和石匠,这两种职业对比起来,他是很有优越感的。这些石匠灰头土脸地敲上一辈子,把力气全搭进去,也只不过是捞个温饱。而像他们这样的淘金者,只要找到一个金矿,就足以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还可以像金老大那样,拥有无数女人和权力。跟随金老大的那些年,他赚了不少。他只是亏掉了自己的女人。现在,这个金矿已经找到了,他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只要金子挖出来了,水贝迟早会回来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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