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几年楼市依旧凶猛,楼盘也如雨后春笋般迅猛生长,原来荒无人烟的郊外如今都是新开发的小区,有的地方楼价飙到九千多一平,这也带动了二手房市场,买不起新房子买个差不多的二手房也是个明智之选,照楼市的发展规律,他们的房子怎么也能收回本。可偏偏他们那片儿房价掉得特别厉害,有一个比他们家面积还大一点,也是顶楼的一户,卖出去才十五万,像他们家这么小的房子,还不是精装修,市场参考价最多也多不到十一万,这可比他们刚买时缩水了近一倍。他们不敢现在就把房子卖掉,十万块远没有达到他们的心理价位,他们只好按兵不动,等到房价回春,哪怕亏个三万五万他们也能接受。她现在更加讨厌这个家,不光因为它让她感觉憋屈。她回顾自己买房子那一年,心理上那么急迫,饥不择食,如今全砸手里了。她觉得自己特别愚蠢,是天下最蠢的女人,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孩子身上,因此给他创造一个安心的学习环境,结果他也没考上名校给她争光,他的失败让她越来越怀疑自己买房子这件事是不是对的。“当初要是再借一点钱买个大点的不就好了,光想着便宜结果现在成了这样。”她越想越懊悔,看到丈夫她心里更堵得慌。当年她要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他一直没阻拦,甚至没有给出过任何意见,好像这烂摊子都由她一个人承担,而他只是一个甩手掌柜,现在她只有无尽的叹息与愤怒,愤怒于这些一成不变的东西。
房价依然没什么起色,平稳地停滞在十万五,就连楼下那套户型跟他家一模一样的都卖了十六万,只有他们这房子始终叫不上价,七楼和八楼也只差一层而已。他们明白了兜售顶楼就是比其他楼层难上十万八千倍。假如再让他们重来一回,他们绝对不会再买顶楼。顶楼有大大小小的问题,每当下大雨,天花板就往下渗水,自来水水压总上不去,有时候洗一盆菜要接好长时间水。谁也不愿意花钱买这么个设施不健全、窄小又破旧的老楼,他们只能守株待兔,可买主还没等来,她的更年期反而提前来了。她靠吃药压抑自己的脾气和燥热的身体,每天都很烦,菜如果做得稍微咸了一点她就会没好气地指责他:“钱,钱是赚不来,连饭也不会做,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你这个废物结婚,你看看咱们家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就咱们这岁数的,谁手里没有二十万的余钱,咱现在能有三万吗?你这个腿,静脉曲张也得手术,咱家也攒不下什么钱,你儿子马上就得娶媳妇了,你好意思把这破烂喽嗖的房子当婚房?怎么也得买个像样的,就这么个破房子谁愿意跟你儿子,你也不知道愁。”
“我怎么不知道愁?”
“你知道愁?每天晚上就知道刷抖音看那些没用的直播,我每天嘴里都是苦的,你每天就看那些女人瞎叭叭,要不就是看那个什么大唐不夜城,就不知道干点正经事,你知不知道咱还欠着钱没还,我每天都火烧火燎的,你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晚上能干啥正经事,净小题大做,再说这房子卖不出去,我能怎么办,行情就是这样。”后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再说话,只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的神情更激怒了她,她想到是这样的人与她共枕眠了二十多年,就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她只吃了两口饭就气得回了小屋,那是儿子住的地方,儿子不在家,她就住在小屋。他不明白不过菜炒咸了一点,也不是咽不下去,她偏要这样,他把所有的菜一扫而光,然后回到大屋躺着,这中间他起来想去小屋找她,但一下床他感觉自己不能贸然行动,他担心她还没消气,看到他会更生气,于是又回来躺着。不一会儿他待不住又起来了,“不吃饭可不行”,他知道她喜欢吃茄子打卤面,于是去厨房先做了份茄子卤,又煮了一碗热面,过上水浇上卤子,然后端到小屋。
“卤子出锅前我尝了,一点也不咸,面都拌好了,吃不吃大蒜?”
“我不吃,你拿走吧,我不饿。”
“你早上就没吃,中午也就吃了一口,还说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