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大拐把狗链子解开了,那狗怎么能咬到我儿子?”
大拐他爸抓着老舅是在他家被咬这个事实疯狂做文章:“我儿子在家里想怎么玩狗就怎么玩,解开狗链子又怎么了,还是你儿子不该在这时候来。”
“狗咬了人就得赔钱。”
“那你再让你儿子来咬狗一口,这事就算扯平了。”
“你真是个无赖,怪不得你儿子跟你一样不学好,先是把俺家的新斧头偷走了,传林才会来你家要,他就放狗咬传林,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赔传林医药费,不能让他白挨咬。”
大拐极力否认自己偷了斧头,他说他当时和二拐、进才在一起,放学后根本没看见我老舅,一定是我老舅自己把斧头弄丢了,怕被大人打就编了这种瞎话,把脏水泼到他头上。大拐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贼,大拐他爸也相信大拐不是贼,他一直认为是我老舅无缘无故闯进他家,于是大拐放狗赶我老舅走,没想到黄狗把老舅给咬了。老太太从院子里走出来,明明刚才还喊着要儿子替她报仇,这会儿又变了一副面孔,跟自己的孙子说:“要是你拿了斧子就交出来,你孙婶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狡猾的老太太立马把咬人的事遮过去了,一把斧子就算是新的也没多少钱,疫苗可就贵了,所以即使大拐真拿了斧子也没关系,只要把咬人的事推脱过去了,赔上三五把斧子都无所谓。
“妈,怎么连你都不相信你孙子,他说没偷就是没偷,既然她说斧子是大拐拿的,那就让她在咱家找吧,要是找到了,医药费我赔,要是没找到就算。”小卖铺里的斧子样式都差不多,就算我姥姥找到了,大拐他奶奶可以说是自己新买的,我姥姥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推翻,除非斧子上刻了我姥姥的名字,不然说什么都没用。我姥姥什么也不管,就要让大拐一家赔钱,大拐一家坚持让姥姥拿出证据。他们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直到我大舅从上面跑下来,慌慌张张地说卫生所没有疫苗,必须赶快去穆棱林业医院。我姥姥急得赶快回家,收拾衣服就要去穆棱。一路上她大骂大拐一家不是东西,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你和弟弟一定要好好学习,有出息了当了大官,替你妈出这口恶气。”
大拐和二拐从奶奶家出来,大拐在月光下挥舞着小斧子。这小斧子一直被他藏在房后的树丛里,现在他可以把斧子拿出来,借着黑暗好好耍一耍,这是他的战利品,从今晚起这斧子不再姓孙,而姓吕,吕斌的吕。
回到家,大拐他爸看到大拐手里多了一把斧子,知道我老舅的斧子应该是他拿走的,但他没有言语,反正家里的斧子也用旧了,正好换一把新的。大拐他妈问他,老太太被谁打了?他说是被传林他妈打了,这寡妇没事找事。
“是不是因为传林被咬的事啊,我看咱们该拿就拿点,她一个女人养四个孩子也不容易。”
“那咱就容易啊,明明是他儿子的问题,跟咱有啥关系。”
“你也不能一分钱不给吧。”
“给什么给,一个子也不给。你是向着咱家还是向着外人,胳膊肘总往外拐呢。”
“不是,我在屋里听见传林被咬得不轻。”
“只要咱儿子们没事就行,别的你也别操心了。”
他心满意足地躺下了。我姥姥和我大舅、老舅三个人正坐在去往穆棱的夜车上,姥姥忧心忡忡害怕晚上医院没有大夫,她只能默默祈祷老天保佑。
晚上大拐睡得格外安详,梦里他在刚建好的树枝房子里,和二拐、进才一起打牌,玩得不亦乐乎。在他熟睡的时候,我老舅刚打完疫苗,再加上屁股和大腿的疼痛,他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到了第三天,他才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学校。
换房
他们一直想换一套新房子。当初买下这个房子是因为这小区离儿子的学校近,步行只需十分钟。他们选房也和其他父母一样,首先要找学校附近的房源,再找交通便利、四周都是公交站的,附近再要有生鲜市场或者大型超市那就是锦上添花。当他们兼顾了其中的两条之后,就没法再考虑房子的户型、朝向、楼层和面积这种与居住相关的问题了。那几年楼市虚涨,老城区的学区房最便宜的起码要三十来万,他们手里连十万也没有,因此买房这事也拖了很久。他们总在犹豫要不要买房,后来想到有了自己的家也算在城市安稳下来,再说儿子也要考大学了,总要有个自己的小屋安心学习,不能再和他们挤在一起了,考虑再三他们还是下血本买下如今的家,这不仅花光了他们全部的积蓄,还欠了亲朋十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