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毕竟是个农民,有些傻力气,扛个麻包可以,可真要打架动武,怎么能是警察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老马一个大别子,就把老张放倒在地。老张见情况不妙,就对远处的砖瓦厂喊道:快来人呀,警察打人啦!
村里的后生在砖瓦厂上班的人能有几十号,听到老张的呼喊,有十几个后生提着铁锹就跑过去了。看到警察开始犹豫了一下,但一看老张的惨相,不知谁喊了一声警察欺负老百姓了,于是人们蜂拥而上,把警察打倒在地,有人还不解气,又暗地里踹上几脚。警察喊道:你们敢打警察,我绝饶不了你们!
大批的警察陆续来了,将村子围了起来。我父亲和几个村干部、公社干部同派出所所长商量怎么办。经过协商,认为这次袭警事件不是单一的,对所有肇事者必须严厉打击,同时对全村要进行全面搜查,把所有问题都查出来,不留后患。
袭警的十几个人很快被抓捕了。考虑到派出所地方小,就把他们放在一个工厂的仓库里,作为临时教养所。每天由家里人送饭,时间初定一个月。接着,黄昏时分就对全村进行了搜查。我没有想到,在那个贫穷的岁月,几乎大部分家里都藏有苹果,苹果还没完全成熟,但吃起来已经不酸牙。显然,这是人们到果园偷的。有的人家,不但搜到了苹果,还把许多的菜墩也上交了。警察说,这些个菜墩都是从公家的树上锯下来的,这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我父亲问,你们把这些菜墩都收了去,能干什么用呢?派出所所长说,我们也不用,明天开批斗会时,当着群众的面,彻底把它烧了!
我父亲没上过几天学,他说不出劳动者、劳动工具、劳动对象那种经济术语,更说不出什么生产资料、生活资料,他只知道村里人过日子离不开那圆圆的重重的菜墩子。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警察和村里的民兵搜家时,他们在小妈家搜到大量的金银首饰、高跟鞋、旗袍、化妆品,还有她与外国人的合影。这种重大发现,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这些人几乎都不知道这些贵重物品怎么穿戴使用,更无法估计它能值多少钱。当警察老马看到几份英文画报,特别是画报上还有裸体画时,他被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警察老马不理解,在通惠河畔普通的一个村庄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稀奇的女人。他是这一带的片警,怎么就没见过也没听说这个女人。他让村上的民兵把小妈的资产阶级物品包好,同时,她要把这个女人带回派出所审讯。可是,这个女人根本不听他那一套,她点着一棵烟很悠闲地吸了两口,说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就把我带走。老马说,你不要跟我们对抗,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们都能打倒你!
有几个莽撞的人按照老马的吩咐强行抓小妈。小妈不从,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非礼吗?面对着小妈的一脸严厉,再加上她的气质,立马把几个大男人震住了。一个男人的手在触摸到小妈的肌肤后,仿佛像触电一样,觉得这个女人的皮肤怎么那么光滑柔软,似乎一碰就要融化一样。老马见势有点棘手,说你们留两个人看着她,其他人跟我回队部,看看领导怎么处理这个人。
老马回到队部,把小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所长和几个干部听。所长问村上的干部,这个女人什么背景?村上的书记、生产队长互相看了一下眼色,就让我父亲解释,说我父亲跟这家来往比较密切。我父亲听罢心头一紧,心说你们也太狡猾了。但反过来,我父亲又想抓住这个机会,保护一下富荣和小妈一家。我父亲说,这个女人本名叫海茵特,解放前嫁给了资本家富荣。她给富家生了个儿子,富家的孩子都管她叫小妈。所谓小妈,也就是二房。据说,她解放前曾是穷人家的孩子,后被买来卖去,最后到一家教会学校读书。读书几年后,迫于生计到夜总会当歌女,最后不堪男人蹂躏险些自杀,多亏富荣把她救了。后来,日久生情,富荣就把她娶为二房。到了于庄后,这人很本分,从来不跟外人来往。自从颁布婚姻法后,她也没有婚姻那个身份,就算是富荣的一个亲戚吧。这里边涉及的问题太多,我们从来不细问。我建议这件事另案处理,这次呢,咱们主要解决袭警问题。我父亲的话,让派出所所长觉得很有道理。眼下,虽然抓阶级斗争不能松,但总不能没事找事,何况这种事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棘手。所长问老马,你们在她家搜到苹果、菜墩没有?老马说,这还真没有。话至此,所长就说,关于这个什么什么特的事,就按陈主席的意见先放置一下,明天下午两点,召开现场批判会,全村人都参加,不管老少,另外,周边一些村的村干部也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