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生红了脸。我不懂俄餐,还是你点吧。
娜塔莎笑了。不怕我宰你?
陶生说,宰吧,反正我身上也没多少肉。
娜塔莎在陶生身上拧了一把,说,这肉挺厚实嘛。
陶生平时不太喜欢吃酸味,但喝着娜塔莎点的苏巴汤,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苏巴汤,也叫红菜汤,色泽油红光亮,浓而不腻,味道酸甜适度,特别爽口。
你知道酸黄瓜怎么吃吗?娜塔莎问。
陶生摇头。在陶生的老家,很少有人吃酸黄瓜。除非怀了孕的女人,酸儿辣女,非要吃酸的。
娜塔莎给他做示范。把红肠斜着切成薄片,然后把切成条的酸黄瓜卷到红肠里。娜塔莎把卷着酸黄瓜的红肠送到陶生的嘴里,陶生使劲儿咬了一口,还没尝到滋味,就听娜塔莎哎哟了一声。
你咋咬人呢?娜塔莎娇嗔地捂着自己的手指。
陶生知道自己把娜塔莎的手指咬了,赶紧站起来,拉过娜塔莎的手,说,我看看我看看。
娜塔莎把手抽出去,说,罚你酒!
娜塔莎点的是西伯利亚酿酒师啤酒,深琥珀色,味道醇厚,飘溢着焦糖麦芽饱满细腻的香气和富有柑橘情调的麦芽苦味,喝起来愉快而满足。
那晚,他们喝了三箱西伯利亚酿酒师。
那晚,娜塔莎把陶生带到了她的住处。
那个绥芬河春天的夜晚很奇特,也很完美。
6
老陶宝子听说陶生和一个俄罗斯姑娘处上了对象,赶紧放下农活儿,从村里坐汽车又倒火车,急三火四地来到绥芬河。
晚上,梅秀在店铺旁边的一家名叫喀秋莎的小餐馆里为姐夫接风。这家餐馆的特色就是中俄混搭,既有苏巴汤,也有猪肉炖粉条,既有伏特加,也有北大仓。两人对面坐下,在等菜的时候,老陶宝子偷偷打量起梅秀来。这个女人,也快五十岁了吧,咋就不见老呢?这些年离开农村,生活好了,变得越来越时髦,越来越年轻了。
梅秀发现姐夫在看她,说,看啥,有啥好看的?我知道我没有斜楞眼儿他妈李小筐好看!
这咋还拐拉上李小筐了呢!那些年,老陶宝子暗地里没少惦记那个女人,可是,热脸遇到了冷屁股,斜楞眼儿她妈根本不搭他这个茬儿。这事儿让梅秀知道了,好长时间不搭理他。
梅秀问,姐夫没来过绥芬河吧?
老陶宝子说,我一个种地的,没事儿上绥芬河干啥?
梅秀说,干啥不行啊,死脑瓜骨,一条道跑到黑!
别说那没用的,老陶宝子说,赶紧说陶生那瘪犊子是咋回事?
梅秀说,别急嘛,等吃饱了喝足了,在绥芬河住几天,感受一下边城的气氛。
没那闲工夫。老陶宝子说。
你要是觉得一个人闷得慌,找个马达姆陪陪你。
啥马达姆?
就是俄罗斯大妈!
老陶宝子站起来,说,没个正形了!
看他那窘迫的样子,梅秀禁不住哈哈大笑。
菜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聊。老陶宝子说,咱一个农民家的孩子怎么能娶外国人?
土鳖。梅秀笑话姐夫,说现在都是地球村时代了,整个地球都是一个村子了,只要两人愿意,还分哪国人吗?哪个法律也没规定不能和外国人结婚啊!
老陶宝子说,你说的都是电视上的话。那和外国人结婚的都是演员啥的,有头有脸的人,咱一个老百姓就别想洋事了。
梅秀说,你说这些都没用了。人家两个人现在都住在一起了,时髦的说法叫同居。
老陶宝子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一个农民和外国人同居了。名不正言不顺,成啥体统!
梅秀看着他,只是笑,不吱声。等他发泄完了,陪他干了几杯,这才又和他讲起道理。她知道,这个男人表面上强硬,几杯酒下去,说上几句软乎话,就会缓和下来。
首先是和外国人结婚的问题。娜塔莎呢,听梅秀说人不错,关键是人家和儿子已经住到一起了,木已成舟。其次呢,是非常现实的,在农村,想娶媳妇,得花多少钱啊!要有耕地,要有农机具,还要在县城买房子,除此之外,多少还要给些彩礼吧。他倒是不差钱,但梅秀说,你省下钱干啥不好,你愿意种地,就多包点儿地,买几套大型机械,把地种出名堂来。这第三呢,也是件大事,等陶生成家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
梅秀望着他,他赶紧躲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