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秀以为姐夫这个老榆木疙瘩脑袋不会开窍,没想到他竟然默许了。当然,老陶宝子也是有条件的。他的条件是,陶生和娜塔莎结婚后,得回去跟他种地。
梅秀答应他,可以做陶生和娜塔莎的工作。
那天老陶宝子和梅秀走出喀秋莎已是深夜,边城夏夜的风让他们更加沉醉。梅秀和姐夫互相搀扶着回到家里。那天晚上,老陶宝子就住在了梅秀家。
7
陶生答应和娜塔莎回村里种地,也是有条件的。他和父亲说,你让我种地,可以。不过,种啥,怎么种,得我说了算,你不能干涉。
老陶宝子说,中,只要你们不耽误我抱孙子,想咋折腾咋折腾,我就不信你还能把地种出花来!
结果呢,还真打这话儿上来了。陶生还真在他的土地上种上了花,听听这名字,都够诗情画意的了——福禄考、荷兰菊、八宝景天、金光大道、玉簪、鼠尾草……
老陶宝子问,你不种庄稼,种这些东西干啥?
陶生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陶生不光在地里种上了花,还在那几垧稻田里放进了鸭雏,有的还放进了河蟹。这又是什么名堂?
很快,答案出来了。这些年,城乡都在搞美化绿化,栽花种草,花苗很紧张。陶生种的这些花一长成,就成了抢手货。一算账,每亩地收入几千元,比种什么都值钱啊。还有那些水稻,放进了鸭子,放进了河蟹,就成了鸭稻、蟹稻,秋天收割加工后,精心包装,贴上商标,就成了抢手的绿色有机食品。
这回,老陶宝子不再说啥了,种了这些年地,真的没种出啥名堂,现在,他算彻底承认自己不行了。
婚后第二年,陶生和娜塔莎生下一个胖小子,长得像陶生,又像娜塔莎,一个十分漂亮的混血儿。
孩子刚刚过了一周岁生日,有那么几天,陶生发现平时活泼开朗的娜塔莎明显地话少了,愁眉不展,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陶生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等说话,娜塔莎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陶生说,有啥事别憋在心里,咱们夫妻之间,有啥话不能说呢?
娜塔莎闷了半天,说,我母亲病了,很重,想见我。
陶生一下子愣住了。结婚前,娜塔莎说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她住在哥哥家,因为不想给哥哥家添麻烦,才来到绥芬河,做起了服装生意。现在,母亲怎么又出现了?
娜塔莎解释说,当年和母亲闹了矛盾,自己负气出走,来到绥芬河。原以为不会再和母亲联系了,可是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找她,不久前终于联系上了,说她病得很重,就想见她一面。
看娜塔莎满面泪痕,陶生不再追问。
陶生找父亲商量。老陶宝子半天没出声,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旱烟。心想,这个娜塔莎会不会是个骗子呢?
老陶宝子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老陶宝子把陶生和娜塔莎叫过来,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娘病了,该回去看看。让娜塔莎回去吧。
娜塔莎千恩万谢,说,孩子还小,我带他回去,一个月之内肯定会回来。
老陶宝子说,孩子不能带走,这事没商量。我是他亲爷爷,陶生是他亲爸爸,你放心走,我们会看好他的。
娜塔莎默默地流泪,不再说话。
临行,陶生给娜塔莎拿了两万块钱。这是和父亲商量好的。老陶宝子断定娜塔莎此去是不会再回来了,但他没跟陶生说。陶生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婚后,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他对娜塔莎没有任何猜疑。拿出这两万块钱,老陶宝子没有迟疑,即使娜塔莎不回来了,她毕竟给他们老陶家生了个男孩,续上了香火,就是搭两万块钱也不冤。
分别前的晚上,陶生和娜塔莎夫妻俩的恩爱热烈而又伤感。娜塔莎不停地流着泪,不停地说着,我会回来的。陶生不说话,用有力的臂膀回应她。
早晨下了一场雨,空气变得格外清新。陶生带着儿子,到车站送娜塔莎。上午只有一班客车通往县城,到县城后,娜塔莎还需要换乘火车赶往绥芬河,然后在绥芬河出境。从家出来到乘车站点,娜塔莎一直抱着孩子,不停地叮嘱他。孩子咿咿呀呀地应答着,不知他听懂了没有。
车来了,娜塔莎上了车,还舍不得放下孩子。她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又亲,泪水把孩子的脸打湿了。陶生接过孩子,背过脸,不敢再看娜塔莎,只听孩子用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喊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