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收是不是?啊,想把它放在我这儿,让我继续当奴才啊?美得你们!”只见顺吉冲到小费面前,捡起地上的猎枪,忍痛支起伤腿,将枪横在腿上,两手抓住它的两端,“嗨——”地大叫一声,猛一发力,这杆枪立刻就断为两截。顺吉哈哈大笑着,忘情地原地旋转了一圈,说:“啊,我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齐司令,刘警官,你们给我倒酒啊,这杆枪,现在成了烧火棍了!”她趔趄着走到云娘面前,扑到她怀里,说:“云娘,您想吃什么,我马上用这枪烧火,给您做去!”
小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断魂枪,转身出了客店。
云娘推开顺吉,说:“别赖在我身上,用这烧火棍炒盘狍子肝吧,我刚才在灶上见着了,正好这些日子我眼涩。记着,嫩着炒啊。”
顺吉俯身,把残枪抱在怀里,满面哀伤地跟它贴了贴脸,去灶房了。客店陷入沉寂,只有电灯射出的乳黄的光影,在屋子里无声地舞蹈着。不久,灶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在这声音中,夹杂着顺吉低低的哭声。老刘拍着刘泉的肩膀,轻声说:“进去劝劝顺吉吧。”
“妈的,顺吉就不能穿这件袍子!”刘泉苦着脸说:“每回穿都野得不知姓啥了。我这客店,算是完了。”他唉声叹气的。
云娘嘟囔一句:“男人叹气是会折寿的。”踉跄着回到火炉旁的桌子前,抖抖地坐下,又打盹了。
刘泉点起一棵烟,摇着头去灶房了。
老齐老刘面面相觑着,都有些兴味索然。
老齐说:“没帮你联系成紧急停车的事儿,本想约你来散散心的,谁想到会这样?这腊八节过的!”
“这有什么?我看是好事儿!顺吉以后就不用受他们摆布了。咱不吃这野味,嘴里也不觉得缺什么。”老刘说:“老齐,你心里可有个数啊,我听说,这个姓费的小子正追求你家小眉呢。有人看见,他们一起下过馆子。你家小眉当着老师,工作好,模样也不错,还是找个本分人可靠啊。”
“真的?”老齐火了,“我家养着猫和狗,还有鹅和猪,虽说没有绵羊,可也不能让小眉把这个卷毛货牵进家来!”老齐抓过老刘的手机,立马给女儿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大概齐小眉问了句:“你是谁?”只见老齐脸红脖子粗地吼叫着:“我是谁?我是你老子!你可听清楚了,你要是敢把那个姓费的领进家,我就先用剃头推子把他的卷毛推光,然后再把他扔进猪圈里!他是头蠢猪,该和猪合群,知道吗!”老齐挂断电话后,用手揉搓着脖子上勃勃跳动的青筋,连连说:“我的血管要崩了!”
老刘说:“咱光顾着喝酒,腊八粥忘了喝,快凉了。正好胃里有火,喝点凉粥败败火吧。”说完,捧起粥碗,刺溜刺溜地喝了起来。老齐见老刘喝得香,也捧起来,风卷残云般地把那碗粥一扫而光,他赞叹道:“野味做的肉粥倒是不一样啊,以后恐怕是喝不到这么香的粥了。”语气中竟有了一种伤感。
老刘正想接着老齐的话说点什么,客店的门“嘎吱”怪叫了一声,门犹犹豫豫地开了,先溜进来的是一团毛茸茸的寒气,它像一条白狗,摇头摆尾地进来了。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穿大头鞋,戴着狗皮帽子的高个子男人缩着脖子进来了。他进来后发现老刘,愣在了那里。
老刘说:“后半夜得上火车,你怎么不在家收拾收拾东西,休息休息?”
老齐明白,这个人就是那个叫刘志的贼了。
刘志戴着笨拙的棉手闷子,土黄色的,这种手套厚实肥大,是过去发放给林业工人的劳保用品。他用左手摘掉帽子,把它擎在手中,东张西望着,似乎在寻什么人。他的额头汗涔涔的,看来刚才走得急。当他发现角落里的云娘时,暗淡的眼睛蓦然一亮,热切地唤了声:“云娘——”
“你认识云娘?”老刘问。
刘志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
“邻居跟我说,云娘要是不在滴拉恰山下的木屋,就在火车站旁的顺吉客店。只要看见一个穿黑衣服,包紫头巾的老人,一定是她。”刘志说,“我刚才去木屋了,没人,才奔这儿来的。”
“你没挨着狗咬?”老齐说,“你听说了云娘,也该听说嘎乌吧?它看家,生人休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