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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砖手老柴

时间:2024-05-08    来源:馨文居    作者:田耳  阅读:

  李国的声音显得很勉强,而且也不亲热。老柴不在乎,只是问,成绩怎么样?

  李国自己没做声。吕大萍帮着回答,说数学成绩下去了些,但语文成绩很好,写作文总是班上第一,还在县作文比赛里获了一个奖,奖了八十块钱。

  老柴说,那就好,做不了全才,就做一个偏才。毛主席也是个偏才,也是数学一塌糊涂,语文学得扎实。

  多有一阵时日,老柴就知道老锯确实回来了,而且丽珍跟人跑了。老锯出门在外的时候,丽珍就跟人跑了。老锯一回来,找不见丽珍,就老上吕大萍这里来。反正老柴进了监狱,老锯想几时来就几时来,想和吕大萍锯多久就锯多久。

  老柴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小全跑来找老柴,说老锯在城里最好的酒店办了一桌酒菜要为老柴接风,老柴也不肯去。他跟小全说,以后我不拍人了,我胆小怕事,不敢了。你们不要再来找我。

  小全睃了老柴几眼,只好回去把原话复述给老锯听。

  老柴也一直没有见到老锯。他照常挑着旧书去集市上卖,赚几个小钱。他发现老计不再修单车了,老计修单车的地方站着个榨甘蔗汁的中年女人。老柴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在家里很难受,看着吕大萍就很不舒服,而李国看见他,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父子之间那点感觉,因这一年的阻隔,一下子断了一样。老柴觉得如今的日子并不比呆在监狱里强——起码,在监狱里还有个重获自由的愿望。

  他知道,自己摆摊卖书的时候,老锯肯定去了他租住的屋里;或者吕大萍去到那栋鸡巴大厦,送货上门给老锯锯着玩。

  某一天,他刚把书摊摊开,把书摞好,心里就拧了起来,眼皮也无故乱跳。他甚至懒得收拾书摊,跟卖甘蔗的年轻人打声招呼,就匆急匆往租住的屋里去。简直像有一只鬼手扯着老柴,一个劲往前面去。老柴看看天色,又是非常蔚蓝的一天。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吕大萍在里面,橐橐橐地迈着步子向门边走来。老柴心里忽然一动,拽了门把手往外拉,让吕大萍在里面开不了门。他以前从没有这么弄过。在吕大萍眼里,老柴是个极端死板,了无情趣的人。结果他就听到一个娇嗔的声音,说,死鬼,别闹了,你真是讨嫌。

  吕大萍粗糙的嗓音忽然变细了,人也仿佛年轻了十岁。老柴记不得,结婚这么多年,吕大萍有没有把自己叫成死鬼;也记不得,刚结婚时吕大萍是否有这样的嗓音。老柴猛然一松手,吕大萍身体往后一个趔趄。她看见了老柴,但她很镇定,说,老柴你怎么回来了?

  老柴问,谁是死鬼?

  吕大萍说,就是你啊,你以为是谁?真是的,坐班房回来,你变得疑神疑鬼了。

  老柴进去以后就想锯吕大萍。吕大萍身上有一股香味,像夜来香一样浓重,又像捣蒜一样呛鼻。但吕大萍不太愿意,老柴就去摸砖头,拍吕大萍脑袋。

  他拍头一下,吕大萍便轰然坍塌在地上了。但老柴忽然停不了手。他好久没拍砖了,现在只拍一下,真是不过瘾。于是老柴将身子弯下去,又在吕大萍脑袋上拍了好几下,直到吕大萍的脑袋被拍出叩西瓜时那种空空的响声。

  老柴把上衣脱了,低头睨地上的吕大萍一眼,觉得不太对劲。吕大萍浑身显得非常松懈,像一摊泥。老柴探探吕大萍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老柴又把上衣穿上,把吕大萍的尸体扔到床底下去,估计老锯等下要来,就准备再拍他一个措手不及。看看天色,仿佛还很早。老柴闲极无聊,把剃须刀找出来想刮刮胡须。刀片已经钝了,他也懒得上街买一片新的,在砖上擦拭几下,就开始刮胡茬。脸上没有刷肥皂水,所以老柴把自己刮得满脸是血。老柴感到很痛快。他一直站在窗前刮脸,看着外面。

  老锯果然来了。天气稍微有些冷,但老锯还把两只胳膊袒露出来,显出精悍、凶猛的模样。老锯扔下剃须刀,攥紧了那块砖。

  老锯进屋时,稍有点疑惑。门是虚掩的,他闻见了什么。老柴就从门背后闪出来,非常迅疾地照着老锯脑门拍去。老锯练过武把式,反应比常人快了许多,一闪,但还是重重地挨了一下。但老锯一点也没有乱,一边躲,一边伸出手到墙体上去抠。他记得,曾经把一块松动的砖插回了原处。

  老锯记性非常好,他把那块砖又抠了出来,照老柴脑袋上拍。但老锯步法已经乱了,而且又先吃了一拍,手上失准——这两三年,他还从来没有拍歪过。老柴用左手捂住脑门顶偏右的那处晕穴,右手继续使砖攻击老锯。老锯也把晕穴捂住了。两个人在狭侷的屋子里躲闪腾挪,既要拍倒对方,又要护住自己。两人形成某种均势,而且嘴上都默不作声,怕惊动旁边几户人家。

拍砖手 老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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