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韦曼不能早回家,要应酬客户,她对小朵有点愧疚。可女儿却没表现出对母亲的依恋,她说能自己学习,写完作业才会到楼下去玩。坐在酒店大堂等待客户的韦曼还在回忆女儿以前的状态,那时她还很依赖母亲,不会有这种自由意识。也许小朵没意识到这是自由意识,她表现的是对自己单身母亲的反叛,而这种反叛显然来得有点早,一般不都是高中才叛逆吗?想到这儿,韦曼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自她心底来,也只有她才感受到。她身边不时有人经过,只是谁也不会关注她的窘境。
约好的客户没来,韦曼给对方发了个信息,对方没回,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这份工作她才干了不到一年,在公司算个年纪偏大的新人,业绩也一般,所以不被领导待见,这个客户她跟了很久,之前已经把所有工作流程敲定,这次吃饭是韦曼要感谢对方。韦曼很少能谈到这种级别的客户,为了长期合作,她才要请对方吃饭的。想到这儿,她干脆把电话拨了过去,客户似乎在别处吃饭,电话里不耐烦的语气已经快从手机里溢出来了,韦曼慌乱地看了一下周围,没人关注她,才稍稍安心,可对方的态度还是让她一头雾水,尤其对方在电话里说明天签约的事公司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谁安排的?韦曼琢磨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种事她没经历过。等她带着疑虑回家时小朵已经写完作业,坐在茶几前玩拼图。这个拼图很复杂,小朵说是用平时攒下的零花钱买的。可韦曼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开始怀疑这个拼图是别人给女儿买的,这么想时她脑子里还出现了几个镜头,那个老太太带走小朵的场景,还有她没看到,但通过猜测丰满起来的场景。她不敢再想下去,突然走到茶几前抓起拼图向厨房走去,拼图零散地落了一地,小朵被这举动吓坏了。等她反应过来,韦曼已经把图片扔进了厨房里的垃圾桶。
小朵冲着韦曼大叫,你要干什么?疯了吗?
韦曼铁青着脸说,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跟外面的野孩子玩儿,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有钱买这个的?是不是那些大孩子给买的,其他的话即便在她嘴边打转,她也说不出口,她不能想象也无法接受小朵和他们混在一起的样子。
我没有,小朵哑着嗓子说,她擦了擦眼泪,回屋收拾了一下作业,背起包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韦曼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她感觉嗓子眼有点甜,似乎再使使劲血就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没办完离婚手续时。
去我爸那儿,小朵这时候倒是不哭了,声音冷冷的。
你敢。韦曼说完这话时自己也吓到了,这不像她和亲爱的女儿说的话,而是像和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男人说的。
没啥敢不敢的,你看看你现在像不像当妈妈的,女儿说完委屈地撇了撇嘴角,提了一下挂在肩膀上的书包带。
韦曼被这话击中了,她没想到最怕的事在女儿还没成年前就发生了。以前她只是担心女儿长大了会去认那个男人,而现在她们只要闹点矛盾就要跑过去。想到从女儿出生到三岁自己遭受到的一切,她直接拽过女儿的书包重重摔在地上。书包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音让她想起那个冬天她抱着女儿要回娘家时,男人对她的样子。他不允许女人离开他的视线,她和这房间里其他物品一样都是他的,还有那个就知道哭的孩子。孩子哭实在是让人心烦,他都忍了一刻钟了她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想到这儿,他冲过去从女人手里抢过孩子举过头顶就要朝下摔,女人像疯了一样扑向他。她眼里喷射而出的愤怒让他一时愣在原地。直到女人把孩子从他手里抢回来,他才再次反应过来,叫嚷着要把孩子扔到楼下去。女人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抱起孩子夺门而出,这是她五年婚姻中无数次出逃的其中一次,这次以后又有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
直到有次女人上班去了,他睡醒后真的把哭闹的孩子扔到了床下摔得没了动静。女人正好回家看到了那一幕,她冲过去抱起孩子,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那样啥也叫不出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被男人打得嗡嗡作响的耳朵也是安静的,孩子也不哭了,反正这个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哑巴。
男人坐在床上也呆住了,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五年前,他们还在谈恋爱,那时他们的甜蜜连雨山公园的蜜蜂都知道,太甜了,甜得要溢出蜜来。女人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摸着孩子的小脸,还是温热的,没有出血的地方,只是不会哭,也不会叫,她祈求着只要让孩子活下来,她一定会补偿给她一个安全的生长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