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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时间:2024-09-28    来源:馨文居    作者:废柴  阅读:

  儿时,母亲忙碌的身影,是烙在我内心深处最深刻的印记。

  七八十年代,我的家算是村里最穷的。父亲和母亲经人介绍,互生爱慕之心,无奈外公欲将母亲许给村里的富人,便以竹棍鞭打母亲,母亲自是想不过,便吃了老鼠药,险些葬送了性命,外婆心疼自家闺女,三番五次央求,外公才勉强不再理会。以主之名,父母喜结连理。无奈父亲年少不经事,又是家中长子,需为父母分忧,秉承成家立业之遗训,分得半袋包谷,两袋洋芋和几亩山地,便和母亲搬离了祖屋,自寻出路。

  儿时,每当晨曦微露,睡眼惺忪的我从梦中醒来,此时,母亲早已背着满满一背篓粪归来。温暖而柔和的晨光映照着母亲通红的脸庞,幼小的心灵所能感触的,除了美,再无其它。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尤其是当汗水顺着母亲光洁的脸庞滴落的那一刻,时至今日,虽然我读了些书,也无法找到可以修饰的词语。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因无房可住,便四处央求,终得村里好心人相助,借得一间草房。因无力购买牛马,来年庄稼的粪草便无着落。故母亲便趁天刚亮的时机,背着背篓,到村外的小路上拾捡马粪、牛粪,抑或狗粪,为来年的庄稼蓄存一些粪草。

  约莫三年级时的某日,我中午回家,揭开锅盖,空空如也。心中正纳闷时,只听屋外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想必是母亲到十里开外的赵家沟拾松针回来了,便出门探个究竟。的确是母亲回来了,只见她将高过自己的背篓靠着原来的粪草放下,双腿跪地,左手肘支撑着整个身子,右手上举,无法动弹。走进一看,顿时吓得我呜呜大哭。定睛一看,一根若铅笔粗细的,锋利而带着枝丫的木棍直直地贯穿母亲的右掌心,手掌四周的血已经凝固,染红了整个手掌,掌心之中被棍子贯穿的地方依然有鲜血在渗出,令人心惊胆颤,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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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我不知所措,像一只无助的小鸟,哆嗦着身体呆立在原地。母亲若有察觉,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碍事,让我到爷爷家要些饭吃。听得母亲的话语,我便跑到爷爷家,边哭边让父亲赶回家。后来经历了什么,记忆早已模糊。记忆中父亲背着母亲跑到村里丁医生家,丁医生将那根本应该被烧成灰烬的棍子用镊子取了出来,做了简单的包扎。“感伤从中起,悲泪哽在喉。”如今想来,匪夷所思,被木棍贯穿手掌依然要背着上百斤的松针赶路,母亲当时经历怎样的痛,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无从得知。

  儿时,洋芋是唯一的主食,于是,偶尔心里就会抱怨。如今想来,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也是那么的不孝。为了让兄妹不挨饿,母亲总是天不亮地不鸣就去捡粪草,待到春天来的时候,便把发酵好的粪草装进背篓,一步一步地背到地里去。一天大概背三四个来回,六七十里地。临近中秋时节,洋芋藤蔓枯萎,可以收获了。母亲便扛着锄头将洋芋从地里挖出来,再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回来,也是一天三四个来回,六七十里地。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在岁月的轮回中,母亲用瘦弱的身体养活了我们,从物质到精神。时间,在来回和操劳中一天天流逝,我们家修了新的房子,弟妹们也一天天长大。

  如今,村里的土地大多已荒废,唯有母亲,从不撩闲。门前屋后,但凡有空地,总要种上些应季的蔬菜或栽上果树。每次归家,母亲总大包小包往我车里塞。每次,我总想拒绝,但又不忍拒绝。不是我不想,只是,心有愧疚。也终究懂了,“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无奈、盼望和感叹,也渐渐地懂了“养儿方知父母恩”的道理。

  二

  我的母亲,有时会唠叨。只是有时,不是经常。

  我读初二时,爷爷便归主了。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一日,从班主任处得知父亲稍人传信,让我回家,说爷爷归主了。父亲是长子,我是长孙,回家,履行一个孙子应尽的义务。料理完丧事,我便回校,继续读书。

  爷爷走后,奶奶独自一人生活。人上了年纪,行动自然不便,生活也成了困难,母亲见此,便上门请奶奶到我家一起生活。起初,奶奶有些不愿。母亲便让父亲去请,奶奶终于同意。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几年,奶奶也走了。母亲打来电话,我便赶回了家。看着奄奄一息的奶奶,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忙前忙后。或许,有时,忙碌是掩饰情绪最好的办法。母亲则坐在床头,陪伴着奶奶,或给奶奶擦拭着眼泪,或用棉签往奶奶干裂的嘴唇上涂些水。此时,奶奶已经不能言语,眼神中有满足,有希望,也有担忧。

  临近天黑,奶奶走了。人,终归于尘土。活着,一场经历。走了,归于尘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眼泪流尽悲伤,生活还得继续。母亲带上我,拿着电筒,从村头开始,挨家挨户,奔走相告。次日,将奶奶送上了山。

  对于奶奶,我曾私底下想,母亲多少是有些怨言的。毕竟,七八十年代,爷爷是村里的支书,虽然田地不多,但也勉强够养活一家人。无奈的时,父亲年少时有些调皮,加之是长子,长辈们或多或少对父亲有些失望,以至于婚后便让他和母亲自食其力,以至于母亲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后来的后来,二叔“嫁”到了外地,小叔因吸毒走上了不归路,嬢嬢或远嫁,或算是泼出去的水,少了对家的责任。不过,我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狭隘,萱堂有慈母,淑德可为师,母亲虽然不识字,但能真正做到放下过往,以德抱怨,如此胸怀,令我愧色。

  善良是天性,也是本能。只不过,有时,善良也要假借“恶”来伪装。

  我的母亲很凶。记忆中,我和弟妹犯错,母亲便让我们罚跪,甚至抡起菜刀,作欲砍之势。如今想来,母亲断然不会让菜刀落下的,哪怕自己千刀万剐,也不容他人伤害子女半分。她只不过是以刀立威罢了。试想,一个女人嫁到另一个村子,自家穷得响叮当,外人便有了欺负自己的理由。若不自立自强,岂不遭人欺负。善良的本能只能假借“恶”的伪装自卫。于是,若是有人欺负我们兄妹,母亲绝不轻饶。轻者上门谩骂,重者不依不饶。如今想来,母爱之大,何以言表。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想必但凡是母亲,也都能理解母亲的作为。村里人绝大多数对母亲是极其佩服的,每逢农忙时节,或种洋芋、种包谷……秋收时节,或割麦子、收烤烟……母亲总是主动去帮忙。田间地头,母亲比做自家的活计还卖力。记忆中,村里的小孩或玩耍时骨头脱臼、皮肤擦伤,总是第一个找到母亲。母亲满是皱纹的手似乎有魔法一般,三两分钟就可以让骨头脱臼的孩子喜笑颜开。每每如此,村里人多少会带些糖果或糕饼之类。母亲每次都严辞拒绝,但相亲们总是丢下东西便扬长而去。于是,我和弟妹也就心生贪念,总想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往往如此,母亲便严声呵斥,告诫我们要与人为善。如今想来,年幼的我,怎会如此愚笨。母亲以己之所能,换得儿女之衣食,以己之善良,换得众人之信任。母爱之善良,能容天地。

  三

  我的母亲,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但也算得上是十里八村的名人。她除了会给村里的人医治脱臼、脖子沙哑等一类的小病小痛,年轻时,画画、刺绣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我最羡慕的,莫过于母亲画的鸳鸯。八十年代之初,农村新人喜结连理,绣花枕头是必不可少的。每逢此时,母亲便会送上一对绣有鸳鸯戏水的枕头当作贺礼,送上祝福。如今,虽然母亲已年迈,但所画的鸳鸯依然活灵活现,令人称奇。某日,小女在家里画画,母亲见状,便顺手拿起纸笔兴致勃勃地画了起来。只见她满是老茧的右手以并不规范的姿势握着铅笔,左右各画出一笔平滑而弯曲的线,再往下勾勒几笔,左右相对的两只鸳鸯的头和胸初具雏形上。顺着线条再勾勒出尾部,简单涂抹几笔,便是羽毛。几分钟后,一对头对着头,双尾左右翘起的鸳鸯便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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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画画我自然是不懂的,也见过一些大学生作画,看似十分费劲的样子。想来,那时母亲白天忙于农活,多是晚上在煤油灯下画画,也不曾和别人学过,就是喜欢,便凭借着感觉,用心去描摹。我想,她画的定然不是画,而是心中的生活,所以鸳鸯才有了灵动的气息。在一笔一画和一针一线之间,是她对生活的热爱,也终就成为我记忆的永恒。

  如今,母亲已年过花甲,时间在她清秀的脸上落下了岁月的痕迹。不过,时间并未消磨她对生活的热情,反而增加了她对未来的期望。我想,她最喜欢看到的场景,莫过于“游子归来慈母喜,阶前斗草争儿戏”,于是,周末或节假日,我便常带着儿女回到老家。每次回家,大儿都要吵着吃荞面汤。母亲见状,自然是倍感高兴,便烧水和面。小小的面团在母亲左右手的揉搓下,一根根细长的荞面条便顺着双手的缝隙缓缓落入盘中,待锅中水开,放入面条,捞出后加入酸菜汤,汤的酸香混合着荞面的微苦,别有一番滋味。此外,母亲做的糯米粑粑也是一绝,村里人办事都会请母亲去做上一大簸箕以供客人们享用。当然,包谷凉粉、豌豆凉粉、油糕饵块、连渣捞……但凡有食材,母亲都能将其做成美味。我对食物是从来不挑剔的,更何况是母亲亲手做的,更感觉是人间美味。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母亲,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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