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他爹他娘,在冬天快来的时候,终于又在二虎家里团聚了。村里人都说,这老两口不容易啊,多亏二虎两口子回了头,不然,真是有罪遭了。
事情回到几十年前,那时,老两口还是小两口,结婚三四年,他们就抱上两个大胖小子。长得和虎羔子一样,小两口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这俩娃长得虎头虎脑的,就起名大虎、二虎,觉得有这个名字撑着,长大了到哪都不会吃亏。
为了炫耀这种幸福,两口子背着、抱着,甚至扛着孩子在街上走,惯得没样。上学后,孩子在学校调皮捣蛋,不听老师的管教。亲戚朋友就劝他们,该管一管大虎二虎了,让他们从小懂人情道理,等长大了想管也管不了。两口子不耐烦,说,不用别人管,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什么都懂。
两口子虽然使劲地惯着孩子,但他们勤劳,生活上节衣缩食,什么苦都能担,什么累都能受。孩子慢慢长成大人了,这两口子的皱纹爬上了干瘦的脸,每天就像稻草人一样,忙在田间地头。
一晃孩子到了成婚的年龄,两口子未雨绸缪,先给大虎盖了一处房子,自己和二虎盖了一处,娶完媳妇,积蓄几乎就掏空了。大虎结婚后分出单过,老两口和二虎夫妻一起生活。一开始倒也安静,可过了不久,二虎开始耍脾气了,越瞅老两口越不顺眼。说:“大虎都有自己的房子,我也得有,要不你给我盖,要不你们出去,这房我自己住。”这老两口一听,看着二虎横着的眼睛,没了办法,就收拾收拾仓房,搬过去住了。
老两口在低矮潮湿的仓房里搭上炕,时间不久,老太太的心脏病犯了,一连打了几天的针。老头的腿也不争气,盖房时给砸坏的一条腿,现在寒潮一侵,走路都费劲了。二虎看在眼里,就去找大虎,说老两口都这样了,你也不能图心静,你干脆把他们接过来,我两口子也省点心。大虎一听就急了,说凭啥你省心,要接,我也就接一个。二虎一听,说一个也行,能少一半麻烦。
那天,大虎接走了老太太,老太太不走,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把我拉走,你爸爸怎么办?老头上前用力拽着车,央求着。但两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怎能抵得住两虎的力量?老太太还是被大虎拽走了。
从此,朝夕相伴、生活了半辈子的夫妻,在孩子的无情拆散下,各奔西东。两个人见不着面,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了,孤独和无奈每天都折磨着他们。
两个多月过去了,老头总惦记老伴时常发作的心脏病,他爬着也要去看一看,一前一后隔着好几道街,在他看来,这长长的路就如同隔着的海峡。
秋末的一天,老头儿毅然踏上了去大虎家的路。他拿着拐杖一步一挪,几步一歇,快中午了,才浑身是土挪到了大虎家。见到老伴,相对哭诉着离别后的痛苦心情,询问着彼此的病情,互相鼓励着,安慰着,千言万语的话,不知从哪儿说起了。
老头叹口气道:“先头看这两个孩子像朵花,现在看就是两根长刺的毒草,这心术不正啊!”
老太太说:“是不是名字起坏了,大虎二虎的,长大就会伤人了。”
老头说:“他俩就是缺了德,怪咱们教育的不好。要是当初好好管教,哪能一点不懂人情呢!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说完两人伤心地哭了一场。
老头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地告别老伴。在回家的路上,拐杖一滑,一下摔倒在地上,头上出了血,差点没晕过去。正好村里一个叫二柱子的青年开车路过,急忙把老人抱上车,送到医疗所清洗、包扎、开药。老人感激不尽,对二柱子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孝心,我就知足了。”
二柱子早就知道二虎的德性,听说他把自己爹妈分开的事,就想治一治二虎。二柱子把车开到二虎窗下,喊道:“看看这老人是你爹不,你要说不是,我就拉走了!”二虎两口子一听,脸上辣辣的,像被打了嘴巴一样。急忙出来把老头搀下了车,掏钱给二柱子付药费。二柱子说啥都不要,对二虎说:“小时候啥事都是爹妈给咱们兜着。现在爹妈老了,咱可不能做丧良心的事啊!”
二柱子走了,二虎愣在了原地,久久没缓过神来。他的心像被谁扎了一下,脸烧得厉害。
第二天一大早,二虎迫不及待地去了大虎家,把妈妈接回来了。老两口又住到了原来的屋子,二虎不仅把炕烧得热乎乎,还把衣服都给换了新的。老两口苦尽甘来,天天乐呵的,跟做梦似的。
很快,二虎回头孝敬爹娘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